而且他身边信任的近臣,比如温体仁、薛国观,别管心里咋想,至少表现出的样子,是这事要真能干好啊,那也真不赖。
薛国观是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抄家,他是真没啥钱。
倒不是绝对清廉,而是其当官的时间短。
要说吧,是万历末年的进士,岁数也不小了,但仅在地方干过五年推官,后来就做了科道言官,在户科、兵科转圈,最后干到刑科都给事中,当了个头子。
也才正七品。
后来因为早年魏忠贤得势的时候,他弹劾过不少东林党;后来崇祯登基,惩处阉党,他就回家了。
再回朝廷,也还是干的科道都给事中,直到去年才刚被提拔。
说白了,薛国观在一个专职骂街上位的稽察衙门,拿啥积攒家财?
更别说老家还在韩城,大明在陕西的最后一座堡垒,刘承宗啥时候心情不好发个兵,他家就被抄了,根本不劳烦朝廷费力。
温体仁的思路更清晰,他都当首辅了,首辅还怕人抄家?
大部分首辅最后都会被抄家。
他早就在心理上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不过对别人来说,就没那么好接受了。
尤其是大学士钱士升。
嘉兴人,妥妥的江南。
钱士升上疏:最近找借口幸进的小人太多,这个李瓅倡议缙绅豪右报名输财官府,是想行籍没之法,这是衰败世道的乱政,都敢说给皇上听,肆无忌惮!
何况此人是厌恶富人兼并小民,城里的富家也是贫民衣食之源;如今以兵荒归罪富家而抄家,此议一倡,亡命无赖之徒将一个接一个与富家为难,大乱就从此开始了。
像这种人,必须下狱严惩,让刑部拿下提审!
但皇上不听,温体仁也不同意。
温体仁非常懂崇祯,他清楚这奏疏对崇祯来说,就是听个好听话,过个心瘾,压根儿没操作空间的事。
这会儿大家聊的是李瓅的奏疏,但如果你真争这事,恐怕下狱的不是李瓅,而是你钱士升了。
所以他把钱士升要给李瓅下狱的票拟改了,跟钱士升说:此人虽满脑子歪理邪说,满口胡言乱语,但皇上正在广开言路,你这话说的太重,处罚也太重了,言者无罪嘛。
钱士升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这事会动摇国本,必须要争。
其实这时候,朝臣都在引导崇祯。
以温体仁、薛国观为首的一派官员,认为此时就该乱世重典,严峻刻薄行事。
这属于是崇祯本心的倾向。
而另一部分,比如钱士升、汤开远,则引导崇祯停止遣官督饷、对待官员怀柔,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
这则是崇祯表演的外在。
这两拨人的政见完全相左,水火不容。
崇祯呢,都能接受,就搞得像个精神分裂。
其实崇祯正在想办法搞钱,就让薛国观推进这事呢,不可能按李瓅那个建议明抢。
他们打得也是正常人能接受的算盘。
思路很清晰,朝廷现在财政不行,但是要用钱,每年的赤字也不算多,国内富家这么多,完全可以先借钱解决问题嘛。
甚至都提上日程了,从外臣那借钱,让薛国观来办;皇亲国戚的借款,由崇祯亲自决断。
李瓅这奏疏就是狗拿耗子。
钱士升更神经,他居然会管狗拿耗子。
本来崇祯就只是听个爽而已,这世上必须有这样上来就要掀桌的人,才能方便崇祯以正常手段做事。
傻子都知道,皇帝可以因为有钱的臣民犯了错,抄他的家。
但不能单因为臣民有钱就抄家,那这朝廷还有合法性嘛?他的首辅又不是刘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