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朱序突然醒了,才要起身,被陈望按下,笑着道:“次伦,好好歇息,等着吃狗肉,哈哈哈。”
朱序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羞惭地道:“末将无能,未能取胜梁成……”
“你放心,哈哈哈,安心养伤,谯郡是我们的了!”陈望咧嘴笑道:“陈顾这小子在第三场打赢了张蚝,还夺了他的坐骑。”
朱序一听,本来沮丧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喃喃地重复念道:“这就好,这就好,谯郡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陈望继续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怀,日后难免与氐秦还有许多仗要打,好生休养,再立新功。”
朱序平躺在床榻上,虎目含泪,心情难以平复,嘴唇蠕动着道:“待过完元日节,我要将家母和妻儿接到谯郡。”
陈望心中一凛,将士们的谯郡情怀如此浓厚,真超出了他的想象,朱序竟然能把家眷从富庶安逸的烟雨江南接到淮北边陲,这是对谯郡,不!这是对他们陈家的忠诚和信任啊。
不由得心中感动不已。
陈望感慨道:“令堂韩老夫人我在建康曾去拜会过,见识超凡,乃巾帼英雄也。”
陈望去年任职员外散骑侍郎时,逢年过节都会去探望兖州官员的家眷,其中朱序之母韩氏夫人虽已年过半百,但谈吐不凡,气度磅礴,颇有巾帼之风。
“每次回建康,家母都会夸赞长公子年少有为,逸群之才,将来当超太尉成就,令我尽心辅佐。”朱序是个大孝子,也不知是想起母亲来,还是想起了太尉陈谦,眼泪夺眶而出。
一番感人肺腑,此乃父亲给自己留下的忠臣良将,陈望暗道,将来一定要好生对待。
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陈望给朱序喂了药,索性就和江绩等人在朱序病帐里吃了午饭。
饭后,大家围坐在火炉旁,正闲聊着谯郡往事,周全进来报:“左卫将军派人通报,氐秦大军已撤出谯郡,现在可以进城了。”
陈望忽地想起当年他派梁山伯和邓遐进寿阳的惨痛教训,令周全回去对陈安说,派两百骑兵先进城看看情况,然后大军再入城。
周全领命去了。
吃完午饭,陈望起身,再次叮咛朱序好好休养,率领众人告辞出了营帐,跨上紫骅骝向前军奔去。
一路上,晋军大营中呈现着一片喜气洋洋,军兵们忘记了寒冷,脸上皆是笑逐颜开,互相说笑着忙碌着收拾行囊、帐篷。
来到自己大帐门口的土坡,陈望在紫骅骝上,看见远处源源不断地晋军士兵正列队顶着劲疾的朔风,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谯郡城内开拔。
忽见一骑绝尘,从谯郡城内奔驰而来,走近了一看,身材瘦长,白面瘦长脸型,两道浓黑色眉毛下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正是国子学同学,右军的副将,督邮殷仲堪。
他来到土坡下,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跑到陈望面前,喘着粗气,躬身一揖道:“启禀,启禀前军将军,奉左卫将军之命,特来禀报,谯郡已入我军之手,请您进城。”
陈望抬手把他搀扶起来,笑道:“仲堪,你急啥,哈哈哈,谯郡城中可还有百姓?”
“有,有不少呢,王猛言而有信,不曾裹挟百姓而去,真乃君子所为。”
“那氐秦军队现在何处?”
“在谯郡城头能看到,氐秦五六万骑兵搭起了十道浮桥,正在向北岸撤去。”
“走,一起进城。”
说罢,陈望和殷仲堪、郗恢等人纵马向谯郡奔去。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偏西,朔风越来越疾,不知何时,天上的碎云朵凝集成一片浓云,慢慢扩大,升腾,渐渐遮满了整个天空。
俄而,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沫子,陡然间,落起了如鹅毛般的雪片来。
朔风呜呜吼叫着,将大雪吹得杂乱不堪,一霎时,天空、大地、城墙都变成了灰黑色,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陈望夹杂在队伍中过了吊桥,穿过高大的城门洞子,进了谯郡。
只觉脸上风似刀割,隐隐作痛,手搭凉棚遮住砸来的雪片,依稀可见城内大街两侧民居商铺鳞次栉比,高低排列,错落有致。
这是一场暴风雪啊,不禁心中惦念起还未及进城的后军来,他摆手把郗恢叫到跟前,在他耳边大声喊道:“道……胤……速去督促后……军,赶紧进……城,今晚有……暴雪……”
郗恢领命,率一队骁骑营亲兵拨转马头,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