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捧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黑色铁匣子,盖子已经打开,满脸都是苦涩。
那封信是写在一块刮平的白桦树皮上,墨迹陈旧,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历史,所用的文字有三种,分别是日文、中文、英文。我只扫了一眼,那行中文写的是:“‘阴阳神力’与极火丹,有缘人得之。有缘人必将到达‘海底神墓’的中心,他是枫割寺的未来希望,满寺弟子必须全心全意侍奉他,不得有违。”
“有缘”二字真是奇妙,因为无论古今中外的地球人最讲究“缘分”这两个字,仿佛任何人一旦遇到“缘分”,便具有了无上神力,跟满天神佛平起平坐。
“如果我真的是有缘人,就先让我把藤迦救活好了——”记得耶兰转述龙的话时,也慎而又慎地提到了这两个字。
白桦树皮大概有四十厘米见方,恰好满满当当地平放在盒子里,不留一点缝隙。
神壁大师抱着盒子停顿了片刻,忽然转身,向着我噗通一声跪倒:“风先生,布门履大师遗命,我们必当遵守,从今天起,您就是枫割寺的主人,全寺四百二十二名僧人,全部听您调遣支派。”
这真是天大的玩笑,我连连摆手,向后退了好几步。
神壁大师双手把盒子举过头顶:“请您接受布门履大师遗命,破解‘海底神墓’,振兴枫割寺,让‘日神之怒’的光芒照遍大海。”神情和语气越发恭敬。
我醒过神来,搀住他的胳膊拉他起来,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连声苦笑:“神壁大师,我又不是僧人,怎么可能领导枫割寺?这件事以后再慢慢商议好了,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救醒藤迦小姐!”
如果莫名其妙地做了日本寺院的主持,这场麻烦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神壁大师走向门口,提高了声音:“寺中弟子听着,风先生承接布门履大师的衣钵,即日起便是本寺主持,所有弟子谨记、谨记!”
前后不过一个几个小时的间隔,我已经由枫割寺的嫌疑犯变成了领导者,这世界的变化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陡然间,一阵“哒哒哒哒”的冲锋枪扫射声从东面传来,毫无疑问,那是小来开枪射击的声音。
我没时间再理会神壁大师,跃出门,嗖的上了屋顶,向东飞奔。轻功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强项,而借助于布门履传授的内力,奔跑速度更是达到了难以想像的程度,十几个跳跃起落,脚尖落地时只发出极轻微的“嚓”的一声——越过最后一重屋脊之后,前面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坡,几棵枝叶稀疏的银杏树孤零零的耸立在夜色里。
“小来——”我放声大叫,穿过银杏树空隙,已经到了“冥想堂”外围的鹅卵石小道。
小来横躺在地上,冲锋枪抛在三步之外的枯草丛中,而四周却空无一人。
我扶起他,还好,只是暂时的晕厥,出手的人发力恰到好处,只是在他颈上砍了一掌,并没有故意杀人的趋势。看来,那么重的杀气,只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小来是向这个方向追过来,逃跑的人当然是进了“冥想堂”的范围。
雾气正在鹅卵石小道上缓缓飘荡着,前面的白屋看起来似乎近在咫尺,只要越过小道,几个起伏就能到达门口。
“谷野神秀先生,我是您弟弟的朋友风,能不能赐见一面?”我跟死在埃及沙漠的谷野神芝应该算是“朋友”吧?毕竟一起经历过土裂汗金字塔内部的蛇海生死战,我还奋不顾身地出手救过他。
白屋静悄悄的,雾气受到生波的震荡,似乎打开了一个形状怪异的洞口。
小来呻吟了一声,反手摸枪,此时我们惊骇地发现,那柄刚刚发射过一梭子子弹的冲锋枪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像一块被粗暴毁坏的橡皮泥作品,枪口已经弯过来,别在手柄的侧面。
“这……这……”小来瞠目结舌。
发挥高深的内力扭折钢铁这种功夫,只有空前绝后的内家高手才能做到,而谷野无疑就是绝顶的神秘高手。
“我看见一个枯瘦的夜行人伏在屋檐上,本以为是‘赤焰’的人马,追到这里之后,相隔不到十米便开枪警告,但对方突然倒飞回来,一掌砍中了我的后颈,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小来用力揉着自己的脖子,丢弃了那柄破枪。
夜行人逃入了谷野的势力范围,我们有必要面见谷野——但突破这些复杂的埋伏是件难事,特别是在昏暗的夜色里,更是东瀛遁甲术最容易发挥神鬼杀伐的最佳时刻。别看面前是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小径,一踏过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怪事呢!
在我身后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神壁大师率领着十几个干练的年轻僧人赶上来,看到我跟小来只是站在小径外面,先拍打着胸口松了口气:“风先生,千万不要擅自越过小径,那是……被下过诅咒的阵势……千万别过去……”
他们停步的地方,至少距离小径二十步,那些年轻僧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我们没想过去,只是有人伏在‘洗髓堂’屋顶偷听,然后又逃到了这里。”接受布门履内力这件事,恐怕会让枫割寺的人记恨我一辈子了,毕竟别人觊觎了十几年的宝物,被我不费吹灰之力拔了头筹,放在谁身上也不能轻易忍了这口气。
“偷听?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逃向这里?”神壁大师奇怪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