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看他脸色,知道他从不说气话,躬身道:“仆得罪了。”
为了继续留在谢青鹤身边,云朝自然要尽十分努力,绝不敢轻佻放水。
只因谢青鹤手中是一把做手工用的竹尺,云朝便没有拔剑出鞘,仅以剑鞘格挡挑刺。
他是来自二千三百年前的剑修,一生之中杀戮无数,经验极其丰富,谢青鹤用以御敌的,则仅仅是寒江剑派的十五龄剑。五年拳脚,十年飞矢,习武十五年之后,方才习剑。
交手区区二十招,云朝胳膊上就被抽了十八下,眉心被戳了一下,心口被戳了一下。
换句话说,谢青鹤招招都不落空!每次交手都能重伤他。
二十招一过,谢青鹤撤身收回竹尺,说:“服不服?”
云朝藏在衣服底下的胳膊已经被抽出好多道道,唯一露在外边的额头上也有一个红印儿,他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才说:“主人剑技无双,仆心服口服。不过,您身体沉重,心力不继,二十招一过便是强弩之末,现在只怕就打不过仆了。以仆之见,还请主人准许仆随侍身侧,以策万全。”
谢青鹤藏在袖中握着主持的手果然微微颤抖,他叹了口气:“家贼难防。”
云朝随身服侍了他十多年,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换了其他人,肯定看不出他的虚弱。
“行吧。把你的包袱裹好,跟我出门去。”谢青鹤妥协。
跟云朝打了一架,谢青鹤累得不想动。想着云朝打包袱还得一两个时辰,毕竟是出远门,这玩意儿那东西不得带齐?他还想着是不是回屋躺下,眯上一觉。
哪晓得才脱了木屐,还没穿上睡觉的袜子,云朝就拎着包袱候在了门外。
“主人,仆打包好了。”
“……你会赶车吗?”
“会。”
“那你先去砍木头,做上一辆马车。”
“是。”
给云朝派了起码得耽误三五天的活儿,谢青鹤翻身躺在床上,平静地闭上眼。
他隐居在此处,原本不想再过问世事。对此世间人而言,不过是短短的十一年过去了。谢青鹤时常入魔,经历无数种别样人生,早已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
谢青鹤渐渐地发现,已成过去的悲剧,很容易被改写成皆大欢喜的结局。
因为,那过去的一切,都是被注定的,不改变的。慈母就是慈母,恶父就是恶父,贪官总要草菅人命,明君总会在最后关头赶来做主。他拿到了堕魔经历过的剧本,对一切洞若观火,给自己、给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写上一个完美的结局,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替那么多入魔之人走出了困境,他把所有魔类都活成了谢青鹤,轻松潇洒地划上了句点。
可是,他自己呢?
世间最难者,求之不得。
谢青鹤并没有把自己的人生活得完满。
他是寒江剑派的掌门大弟子,却未能如愿继承掌门之位,反而远走他乡,归隐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