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孤身潜入王都,没有带任何下人。
他用登云术赶路,一夕之间就能飞出去百千里。青州暴雨之时,伏传已经身在王都之内。
用得自谢青鹤的剑气斩云止雨,对伏传来说不算难事。修者善治五行,对抗山川风雨。初学乍练就从细微处一一实践。以剑气止雨,不过是修为积累到某种程度,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真正困难的是,伏传人在王都,却能感知到青州有暴雨摧城,精确投剑,隔空解围。
这种突如其来的突破,对伏传来说也非常地稀罕和惊奇。
他年纪小,资历也浅,就算在入魔世界有过修行经历,前世伏草娘的修为只能加诸于神魂。不管是现世的自己,还是陈隽的皮囊,都得花费时间慢慢提升修为,半点不能讨巧。
也就是说,伏传此时的修为,也就是陈隽所经历的十年而已。
现实中的谢青鹤也未必能在寒山感知千里之外的一场暴雨,修行十年的伏传却做到了。
伏传都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如往常地修行,按部就班地习练术法,进了王都,正打算去找花氏夫人……
突然心中迟疑,使他下意识地深究幽玄奥妙。不是目睹,也非耳闻,类似于福至心灵,突然就感知到青州正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山河流泥,应渠奔涌,大雨瓢泼。
他甚至能感觉到大师兄隐约的忧虑和担心。
这种感知发生得很没有道理。
然而,伏传连一丝困惑疑问都没有,无比笃信自己感知的一切。
下一瞬,他便释出眉间一道剑气。
紫气纵横千里。
剑气斩断乌云,止息暴雨之后,与谢青鹤还有了一丝微妙的灵犀感应,方才倏忽而归。
伏传接到飞去归来的剑气,那感觉就像是派人回青州办了件事,被差遣的人还跟大师兄打了个照面,回来跟他述说了沿途经历的一切……他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与谢青鹤隔空交流的微妙灵犀。
这感觉就更玄奇了,还特别地不讲道理!
伏传很快就从原地挪了出来。
剑气一来一回,不止青州百姓瞩目,王都百姓也被震惊了。
伏传曾经用剑气收拾过秦廷宫中灵间的鬼修,王都百姓对这道剑光都不陌生。
今天剑气一会儿飞出城,一会儿从城外飞回来,惹来无数百姓围观,有好事且不怕死的百姓跑出来寻找,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天生飞来飞去的紫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上回剑气在宫中飞舞,百姓进不去,今天不是在宫外吗?
这事闹得整个王都沸沸扬扬,不少百姓走街串巷寻找,伏传早已脚底抹油,扬长而去。
他年少脸嫩,个儿也不高,裹着不起眼的灰旧衣裳,刻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感,行走在王都街头并不惹人瞩目。赶到黎王府之后,他也没有去找阎荭安插在黎王府的奸细碰头,找了个僻静处,一眨眼就翻过墙去,凭着超凡的耳力一寸寸搜检找人。
事实上,找人也不那么容易。
不是所有人时时刻刻都会重复关键情报,仆妇下人也不会大着胆子背地里随口议论主家。
偌大的几重宫殿,诸多年纪相仿的妇人,若不是刚好撞见仆妇见礼称呼娘娘,伏传哪里知道在午睡的妇人就是花折云?他循声往前面赶,黎王府的卫士太过拉垮,大摇大摆走进去都没人发现。
赶到花折云居住的宫殿时,里边正在说话。
不知名的仆妇说:“……又咳了两回血。夜里尤其睡不好,好容易眯一阵子又咳醒。躺在榻上也说想睡,委实是睡不好,上午好歹是安稳了片刻。饭也吃不下,只进了两口汤。”
花折云深深叹气,说:“我知道了。”
仆妇似是抹了抹泪,哽咽道:“王妃不许奴婢来春山殿,说是怕这咳血的病过人,可是,眼看着……是不大好了……”
仆妇显然是有所求,花折云听了只叹气,并没有松口答应。
两人在殿内来来回回地拉扯了不短的时间,仆妇只顾着哭诉,倒也没有真的把“强求”说明,花折云不下逐客令,也不肯妥协。直到花折云的仆妇进门,借口说底下人来问采买的事情,这场劳心劳力的拉锯才在哭诉仆妇的知趣告退中结束。
伏传就坐在廊殿侧门的悬梁之上,看着这仆妇红着眼睛出来,似乎还酝酿着更大的悲痛。
春山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