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情谊居然比老婆强,刘聿义感动得流下热泪。
陆大忠从裤腿里拔出了一把匕首,递给刘聿义,说:“留着路上用。”
刘聿义接过了匕首。
第二十章 大难不死(12)
“慢,匕首防身是必要,但不能就这样公开地拿在手上,目标太大了。”吴书记说,“我这里有布条,把匕首绑在小腿上,行动方便,又不扎人眼。抗日战争那阵子,我当武工队的时候,就是这样。”
刘聿义望着吴书记,说:“吴书记,你跟我一起跑吧。”
“我不用跑,没危险。”吴书记说,“他们不敢对我下毒手,名义上我还是这个县的第一把手,七品县官,那些造反派有的事还要我签字呢。”
刘聿义告别了吴书记,跟随陆大忠走了。
也许是夜长梦多,怕走露了风声,也许是发现高个子老洪被人灌醉了,而监视对象陆大忠不见了踪影,屠夫虎当机立断,提前下手了。刘聿义前脚刚离开囚室,屠夫虎后腿就来了,屠夫虎伸手往刘聿义睡过的被窝里一摸,被窝还热着,立即下令追捕。郑革资吹响口哨,县茶叶公司前后大门被关闭了。
陆大忠带领刘聿义逃跑的方向是后大门。他俩越过食堂的边门,到了茶叶公司的后花园。说是后花园,实际上是茶叶公司建在围墙内的新茶品种培育基地,不足二亩地盘。他俩朝着后大门望去,后大门已经紧闭,并且有七八个造反派看守。每个造反派手中都握着一根二米长的硬木棍,如临大敌一般,虎视眈眈地朝着黑暗中的茶丛树张望,生怕有一丝疏忽,放走中央文革小组点过名的要犯,那是要受革命纪律处分的。原来,郑革资出手抓刘聿义时,对外宣扬,刘聿义是被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点过名的现行反革命分子,为自己的行动盖上“合法”的印记。
陆大忠见造反派守卫森严,低声对刘聿义说:“你在这儿候着,等我引开那些守卫的人之后,你开了后门就跑。”
说完话,陆大忠纵身从茶丛树中跳起,往茶叶公司职工宿舍方向跑去。为了将守卫后大门的人引来,陆大忠还故意跌了一跤,然后重新爬起来,往前逃去。
这一招似乎有效,看守后大门的七八个造反派朝着陆大忠跑去的方向大呼小叫地追去。
后大门无人看守,这是逃跑的绝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看来是老天睁眼,不让善良的人死于非命。刘聿义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纵身跳出茶丛,沿着小路,朝着后大门奔去。
当他的手刚触及后大门门闩时,后腰背被一根木棍重重地一击。他保持不住身体重心的平衡,向前跌去,头部撞到了一个人的腹部。刘聿义的头发被那个人一把抓起,同时脸部又被抽打了一巴掌,被打得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那个给了刘聿义一记耳光的人说:“这笨拙的声东击西的雕虫小技也敢在这儿丢人现眼,阎王让你三更死,你能逃出五更天吗?”原来讲话的人是郑革资。
刘聿义费了好大劲才站稳了脚跟,用手搓了搓被打花了的双眼,朝四周一望,他被造反派包围住了。除屠夫虎和郑革资外,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屠夫虎阴阳怪气地说:“跟我玩猫捉老鼠,太小儿科了吧?孙猴子要是能逃得出如来佛的掌心,那就体现不出佛法无边了。小子,你认命吧,不必作无谓的反抗。我们只是想把你移个地方,又不是杀你,跑什么呢?要是枪眼无情,走火伤了你,我们怎么好向上级交代呢。”
狗急还跳墙,人临死岂能不挣扎?刘聿义紧握双拳,伺机反扑,只要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这些围在刘聿义周围的造反派们当然也懂得“进一步逼虎伤人”的道理,大家只是我瞧你,你瞧他,谁都不愿意先动手。郑革资再一次下达了捉捕的命令后,造反派们还是纹丝不动,不愿抢这个风头。刘聿义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硬生生地从一个造反派手中夺过了一根木棍,随手挥舞几棍,前面的两个造反派竟避开了,让刘聿义杀出了一条血路。屠夫虎见状气得“哇哇”叫,从一个不进反退的造反派手中夺过了一根木棍,朝向前跑的刘聿义后脑勺打去,谁知竟打了个空,他差一点摔倒。其他的造反派见“特派员”亲自动手了,怕事后被罚,鼓着勇气,一齐动手,又把刘聿义围在了中间。刘聿义与众造反派混战了一场,棍子打断了,终于寡不敌众,双臂被造反派扭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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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难不死(13)
魏道士奉屠夫虎之命,拿了条粮食局通用的装粮食的麻袋来到了后花园。按照屠夫虎的命令,是要把刘聿义双手捆绑后,装进麻袋里。然而,困兽犹斗,刘聿义岂能束手就擒,引颈受戮?造反派人多不管用,人少了又控制不住刘聿义的挣扎,刘聿义几次差点脱身而跑。郑革资火了,命令魏道士张开麻袋,放弃了将刘聿义双手捆绑起来的计划,与众造反派们一起,七手八脚地硬把刘聿义装进了麻袋里,并将袋口用绳子捆紧,打了死结。
四个造反派抓了麻袋的四个角,抬了约有百十米的路,将麻袋丢进一辆汽车的车厢里,屠夫虎说:“留下郑部长和老魏同志,跟随一起把要犯押送到省里。这个要犯是中央文革小组首长点名要捉捕的要犯,要连夜送走。其他同志解散。今晚参加捉捕要犯的每个人补贴十元钱,明日上午到财务部去领取。”
众造反派欢呼一声,一轰而散。等手下人走后,郑革资说:“大哥,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人太少了吧?”
“将在谋,而不在于勇;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执行绝密任务,三个人足够。莫不成明天还要杀人灭口?”屠夫虎的话透着一股杀气。
郑革资和魏道士不敢多说话,爬上了汽车。
根据车厢宽度判断,像是一部直式后排座北京吉普。刘聿义在麻袋中,由于路面不平整,随着车子的颠簸,麻袋也在不停地滚动。滚到左边,遭人用脚一踢,并传来了郑革资的骂声:“安分点,不然先踩死你。”
车厢很窄,麻袋所置放的位置离监视人很近,麻袋中的刘聿义不敢轻举妄动。尽管还不知道屠夫虎要如何处置自己,刘聿义明白凶多吉少。他的手已经几次触摸到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终究没有拔出来,似乎已经没有机会反抗了。即使能用匕首刺破麻袋,人可能还没钻出麻袋窟窿,脑袋就已经被郑革资当头一棒,活活打死。反抗是无益的,只能看老天爷能不能睁开眼睛,肯不肯给他创造一个出逃的机会了。他想起了母亲,心中一阵难过。自己不孝不智的行为,给母亲带来了灾难。他看过《聊斋》里的故事《画皮》,为什么还这么愚蠢地把披着美丽外皮的女魔鬼招回了家呢?今日的灾难与《画皮》故事何其相像?是自己贪图美色一手造成的。当初要不是贪看那个蛇蝎女人的容貌,怎会去“救美”,又何至于发生以后的所有事情?刘聿义现在最想做的事,莫过于要以自己的经历告诉世人,“美色害死人哪!”现在不知母亲被造反派放了没有?自己要是这样死了,谁给白发苍苍的母亲养老送终呢?
他又想到了女儿凤凰,今后由谁来供养?在艰难的环境下能否长大成人?
就在他为一老一小的亲人担忧时,听到了屠夫虎的声音:“三弟,下午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大哥,办妥了,据派去的抄家人回来说,刘聿义的家经两次打砸后,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一座屋子空壳了。不知是否走露了风声,那个老太婆预先被他的侄儿接走,没让她脱去一层皮,便宜了她。”
“妈的。”屠夫虎骂了一声。
“大哥要是认为老太婆不宜活着,我明天亲自去刘厝村,安排她去‘自杀’。”
“算了,让她在饥寒交迫中活受罪吧,让她生不如死。”屠夫虎开心地笑了。看来很是得意。
刘聿义在麻袋中气炸了肺,然而,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生气而已,且生气只能伤了自己的肝和胃。庆幸的是,母亲逃过了这一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