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
虽然她该吃吃,该喝喝,该修行的也一样不落,但话少了许多,更不像以往那么爱说笑。
裴远时暗暗观察,无论是做洒扫院子,烹煮饭食之类的活计,还是手抄符箓,研读典籍,她总能时不时也能叹上一口气,整个人恹恹地,仿佛抽走了一半精气一般。
玄虚子示意他不必忧心:
“想通了就好了,早早能有这番体悟,以后四处行走,也能少吃点亏。”
但他不想看她这样,尽力去逗她说话,收效甚微。
没等他想出主意,年节就要到了。
玄虚子准备了许多桃符,让两个徒弟下山,给平日里交好的人家送去。更是大手一挥,给了笔银钱,让他们顺便采买些过节需要的物事。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山路上。
青州地处西南,四面多山,夏天不会太过炎热,冬天虽少有雨雪,但非常湿冷,室内外温度相差无几,清清向来畏寒,不喜欢冬天。
今日要下山,她更是把自己裹得如粽子一般。夹袄内穿了三层里衫,裤子也是两层,围了顶淡青色的风帽不说,脚上新做的棉靴亦相当厚实。
穿得厚,自然行动就不那么便利。裴远时走在她身后,只觉得她摇摇晃晃,憨态可掬,如同儿时玩过的不倒翁。
思绪飘远,他想起了挂着风铃的屋檐一角,以及屋檐外湛蓝如洗的天空。他在檐下玩耍,一排的摩罗,瓦狗,不倒翁。他坐在地上调兵遣将,挥斥方遒,玩地不亦乐乎,身边有人将他温柔地注视。
那是只能追忆的时光了。
他埋着头看路,却差点撞上前面突然驻足的人。
“师弟你看!”圆滚滚的不倒翁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语气充满了兴奋“这,这莫不是雪罢?”
他定睛一看,只瞧见掌心只一点水渍,便摇头:“我看着……不大像。”
清清失望道:“方才有几阵风,呼呼地往我脸上招呼,我总觉得脸上多了些冰冰凉凉的物事。”
裴远时往天上望了望:“师姐多心了吧,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递过去:“许是因为风把鼻水吹出来了,师姐擦擦。”
清清闻言,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巾帕,转身闷头往前赶路。
处了几个月,她早就觉出来了,这石头师弟虽然大部分时候乖巧听话,但总是不时冒犯一下师姐权威。
哼哼,清清向来不跟他计较,大气应对,一笑而过,才是潇洒从容的师姐风范。
这么想着,她脚下便用了两成功力,飞一般沿着山路掠下,裴远时亦紧随其后,二人横冲直撞,互相较劲,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方才疾行了许久,清清气喘吁吁,已经出了一层汗,忙把头上的帽子解下。裴远时瞧着她被弄得乱糟糟的双髻,发丝粘在红润的颊上,他强忍着没伸手帮忙抚去。
镇上的年味已经相当浓厚了,许多人家的窗上挂着腊鸡腊肉,走两步就能碰见个捂着耳朵,不知在躲哪处的炮竹的孩童。今年虽夏季雨水多了些,但总体还算风调雨顺,家家年底都有富余,街上行人皆面带喜色。
清清活动了一番,正神清气爽,又受这样的气氛感染,终于有了兴致,拉着师弟往人最多的地方钻。
这时候的摊贩总是最多的,清清走走停停,目不暇接,看见什么都想要,不一会儿,怀中就揣了几沓红纸,两串腊肠,几本话本,还有许多零碎的小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