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晚,正当蒋一帆为新城集团写着应付账款余额分析与付款计划安排时,他听到了楼上父亲蒋首义怒不可遏的咆哮声。手机端htts:
“公司我绝不卖死我都不卖”
这个声音落下后的瞬间,蒋一帆听见了重重的摔门声,而后便是若隐若现的匆匆脚步声,直到蒋一帆自己书房的房门被蒋首义一脚踹了开,他才第一次在自己家看见了出差归来的父亲。
蒋首义虽然身材干瘦,黝黑的皮肤与浑身雪白的蒋一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他们父子五官的轮廓非常相近。
一样的高鼻梁,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圆耳朵。
蒋一帆确信,如果父亲来参加家长会,那么所有同学都可以毫不费力地猜出,他是自己的父亲。
只不过,从蒋一帆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所有家长会,父亲一次都没出现过。
“你别上这闹”母亲何苇平匆匆从楼上追了下来,就在蒋首义正要同蒋一帆说些什么时,她冲进了书房。
何苇平留着齐肩的黑色卷发,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复古的中式旗袍,手上戴着一个低调的银手镯。
“帆仔你别理你爸,该干嘛干嘛。”何苇平说着拽起蒋首义就想往门外走,但不出蒋一帆意料地,蒋首义无情地将妻子的手用力甩了开。
“帆仔,你明天就回你公司去,家里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蒋首义命令道。
“不需要儿子操心就全都我操心”何苇平突然放大了音量,“帆仔你告诉你爸,下个月我们总共欠上游供应商多少钱,欠银行多少钱告诉你爸”
“就算欠100个亿我也不卖”蒋首义驳斥道,“我就不信了,我们新城钢铁什么没有烧结、焦化、炼铁、炼钢、连铸、连轧、相应配套公辅设施什么都有我们有700万吨钢板生产线还有国际先进水平的”
“得了吧”何苇平打断道,“卖不出去全都是废铁这个月钢材价格又下降了多少你知道么会计师下个月就要进场了,你知道我们这次准备要计提多少资产减值准备么”
资产减值是指资产的可收回金额低于其账面价值。
比如我们是生产柜子的一家生产商,假设半年内我们制造出100个柜子,每个柜子售价100元。
如果柜子没有卖出去,堆在仓库,那么我们手里的资产也有0元。
但若市场上的柜子价格下降,变成了90元一个,那我们在计算自己的资产时,就不能称我们还有10000元,需要减值,将每个柜子单价多算的10元减掉。
会计师进场后,会根据市场价格评估我们仓库的柜子价值。
会计师评估完成后会告诉我们,不好意思,您现在拥有的资产,是100个柜子乘以90元单价,即元便是计提的减值准备。
对于卖不出去的钢材,如果市场上的价格一直一直跌,那么就必须要计提资产减值准备。
“一直在生产,家里的资产就一直在缩水你懂不懂”何苇平愤愤地继续道。
“不说了么,这都是暂时的人家不好的企业早就亏了,我们能撑到今年就证明电炉钢和优特钢材生产基地还是能赚钱的。”
何苇平一挥手道“别提你那两个生产基地了,也就是勉强不饿死罢了”
“总之这事儿没商量,更不由得你自作主张”蒋首义正声道。
“你不就是怕蒋家产业毁在你手里么”何苇平双手插在腰间,“我告诉你,你这老顽童要是还死要面子,认不清形式,你这所谓的事业就算真全完了”
“你”蒋首义咬牙切齿,他的怒火就好似地表下翻腾的岩浆,虽未喷发,却让大地之上的所有物种感受到炙热与心慌。
“你们不要再吵了。”此时一直沉默着的蒋一帆开了口,他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要走出文件堆的意思,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电脑前,目光注视着父亲与母亲。
蒋首义并没有去看儿子,牙关紧咬的他目光死死地勾着何苇平年过中旬的脸,随后直接利落一句“离婚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知何苇平听到这句后并没有吃惊,而像是名侦探抓住真凶一般地大快道“终于得着机会了是吧你早就又想说了是吧我可告诉你”
“妈”蒋一帆突然放大音量来了这么一句,声音的穿透力让飘动的窗帘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这位青年快步走到蒋首义与何苇平中间,用班主任质问学生的口吻质问道“这个权力已经不属于你们了以前咱们不是说过,只要我是全校第一,只要我考上了京都,你们就一辈子不离婚的么你们是不是说过”
墙上的意大利手工木制挂钟指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三十六分,这间房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可以听到那仿佛不曾存在过的时间,随着秒针滴答滴答地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