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他如鹰隼一般翱翔苍穹,搏击风雨,又想让他毛茸茸地团在自己膝头,爱昵温存。
——简直就跟前世孽缘似的,皇帝无奈又欣然地喟叹。
蓝喜犹豫了一下,“可是,锦衣卫无人提掣,怕是用着不方便。”
皇帝颔首:“迟早是要有个掌印本官的,再看看吧……袁斌还是执意要留在南京养老,不肯回朝任职吗?”
蓝喜答:“袁都督已是耳顺之年,奴婢上次奉命派人探望,他虽身体尚还硬朗,但总自谦说老眼昏花,难堪大任了。”
皇帝遗憾道:“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锦衣卫何愁无人提掣。”
北镇抚司内,沈柒送走前来恭贺他升官的锦衣卫头目们,把房间的门一关,脸色便黑了下来。
出京办事的请求,皇帝虽未驳回,但态度明摆着就是不准。沈柒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曾假传圣谕把苏晏带出宫,犯了大忌。自己当时虽没有受到重罚,却损失了君王的信任。
原以为如同探囊取物的锦衣卫指挥使之位,怕也因此失之交臂了。
后悔吗?倘若不是为了苏晏,沈柒当然后悔。
但除了苏晏之外,还有谁会令他自乱阵脚,明知会损害切身利益,依然不计后果地去做呢?
——他早知道,苏晏是他的劫。以为冯去恶死后,劫难便已过去,终于可以拨云见月了,却不料,前路将更加崎岖难行。
他不怕行路难,也不怕前方火海刀山、枪林箭雨。他只怕再见不到苏晏。
母亲生前常说,人生一切苦厄,熬到尽头终有报偿。沈柒相信,苏晏既是他的劫,也是他的道,是万般酷刑过后的椴花蜜,是漫天冷眼袖手的神佛赐予他的唯一一点善意。若是得到后又将失去——哪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都让他恐惧得要发狂。
恐惧令他四肢冰冷,胸口充满狂烈而暴虐的戾气,这股戾气往常可以通过杀人或者施刑,用鲜血与哀嚎去短暂地浇灭,然而现在他不能再这么做,怕血腥气渗进怀里的锦囊,弄脏了苏晏写给他的信。
沈柒取出锦囊,打开那张信纸,反反复复地默念,微颤的指尖在两行字迹上来回摩挲,仿佛能从中汲取到莫大的慰藉与安存。
胸口的戾气邪火逐渐熄灭,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峻强悍、镇定自若的锦衣卫首领。
“……我想见你,想抱你亲你,想得我每根骨头都在疼。”沈柒抚摸着信纸,在一片空寂的幽暗里,像个鬼魂般呢喃,“你呢?你也在想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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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想哭。
要是早知道今天出门撞太岁,喝口凉水都塞牙,他绝对会死死巴住张千户,跟随他的骑兵队北上,而不是屈从锦衣卫们的淫威,最后把自己陷入绝境。
来龙去脉得从昨夜说起。
张千户英雄救美……划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退了王武率领的响马盗后,苏晏把清平苑准备卖给他的五百匹良马(囿长备注:货款未付)转手赠送给他,做了个无本生意、顺水人情。
原本张千户的任务,是去清平苑催债,把该分拨给宁夏卫的一千匹战马讨到手。
谁料囿长闫昌领着他们转了大半个草场,拿些站都站不起来的病瘦马匹充数。张千户当场破口大骂,但闫昌明摆着说了,整个清平苑就只有这样的马,若是看不上眼,不妨再去其他苑挑选。
正在僵持间,忽然见远处狼烟冲天,第一反应便是鞑子叩关,他便整队出击,救了被响马盗包围的苏晏。
这才从苏晏口中得知,清平苑是还藏有一部分良马,但人家宁可冒着杀头的风险倒卖给走商,也不肯支援边关军营,把他气了个怒发冲冠。
苏晏安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闫囿长为了钱,甘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么不妨成全他。”
两人商议,次日一早张千户就带兵冲进清平苑,当面戳穿闫昌的罪行,从丙字号马圈里把五百匹良马提走。苏晏此间并不出面,只等张千户拿到马后,顺道护送他一程。他要前往灵州。
张千户诧异问:“你一个生意人,在各府城之间走商便是,做什么死非要去边关附近,不怕撞上鞑子军队?”
苏晏其实想去看看边关军营里的情况。根据王辰所言,边军人人养私马,倒卖给官府从中牟利;与闫昌交谈时,对方也露过口风,说边营弊病颇多。他得亲眼去看个究竟,才好收集信息,便于后面着手改革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