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战廷和我。”
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半点邀功意思,听在易宸璟耳中却极不是滋味,一丝怒意涌上眉梢:“你见过战廷了?”
“人高马大又烂醉如泥,指望我一个人扛你回来吗?”白绮歌一声嗤笑,“再说是你自己命令战廷备好解酒药随时应急的,这会儿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酒量不好就别学人狂饮,丢了自己脸面。”
让战廷暗中跟随是易宸璟亲口吩咐的,眼看主子烂醉路边还不现身也着实说不过去,心里清楚这件事怪不得别人,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往肚里咽。闷着火气环视一圈,屋子里除了白绮歌外再无他人,揉着额角沉吟片刻,易宸璟忽地问道:“我有没有说些什么?”
“有,你问我红绡的死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
倒吸口气,易宸璟面上阴晴不定:“你的回答呢?”
放下手中瓷碗,白绮歌坐在桌前与易宸璟面面相对,气定神闲为自己倒了杯茶,目光盯着沸水中翻腾的茶叶许久不动。
“我不知道。”
一如既往的回答,没有半点改变。
沉默在阳光满溢的房中蔓延,积累到再无法抑制时,白绮歌选择起身离去。
渴望能从易宸璟的束缚折磨中解脱,但她不想说谎——谎言早晚会被拆穿,那时,昨晚真情流露的易宸璟就再也不会看到,她也再没有让他相信自己的资格。
与其用谎言换一时安稳,不如坦诚相对求一世再不相干。
“绮歌。”
关门瞬间,易宸璟忽然开口,声音虽然很低却足以令白绮歌听得清清楚楚,那是白绮歌记忆中他第一次如此称呼。
“小心易宸暄。”
第020章 玉簪之祸
敬妃感染风寒足有半月,素鄢素娆日夜轮流在身旁服侍,白绮歌也没闲着,往来取送饭菜汤药从不耽误片刻。有时遇到易宸璟在房中也是神色如常,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交谈对视,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抗拒。
“进了门便是一家人,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能在一起最好不过。可惜红绡命薄,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不然能再看你们三个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我就是走也走得安心了。”敬妃并不清楚三人之间复杂爱恨,上次只因为易宸璟在祭堂中打了白绮歌就急火攻心一头病倒,之后易宸璟便不肯在敬妃面前提及那些恩怨,能安然相处绝不挑起争执。
只是这样对敬妃来说还不够,半生在惶恐与提心吊胆中度过的遥国贵妃这辈子最后愿望就是能亲眼见儿子成家立业,对立妃之事也就越发催促起来。白绮歌心知肚明易宸璟不可能娶她,每每谈及都一笑置之,然而易宸璟好像并不这么认为,眉宇间阴沉一天比一天浓重。
事实证明,有关深宫之内纷杂人事,七皇子确实比联姻而来的臣国公主更加了解——天气渐渐转凉,第一场寒霜笼罩遥国帝都那天,遥皇降旨赐婚。
如果有正室身份在,白绮歌在遥国皇宫中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至少那些侍女下人们不敢再轻视她,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
好不容易才争得一点自由与信任,眼看易宸璟从相安无事变为冷若冰霜,想来又要回到先前那般境地了。白绮歌从心底不愿与他起冲突,身份地位悬殊不说,易宸璟手里还有白家这枚杀手锏,纵是她有心反抗、有能力反抗,最终结果依旧是向他低头。
复杂景况令白绮歌心烦不已,独自在人烟稀少的后花园静坐发呆,从早晨坐到晚上,衣襟里灌满凉风。
“半月后就是你和七弟大喜的日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闷闷不乐?”柔和嗓音冲破夜色,背上一暖,厚实披风安安稳稳搭在肩上,丝丝缕缕淡香袭来。
白绮歌微愣,反应过来后伸手摘掉披风,木着脸转身交到来人手里:“不知五皇子在此有所惊扰,白绮歌先行告退。”
“绮歌,”易宸暄不退反进,横身拦在白绮歌面前,脸上些许黯然,“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寿宴后你就一直躲着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知道派人监视让你心里不舒服,可我又何尝不是?皇子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为了皇位连亲生兄弟都要成为敌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绮歌,我真的别无选择。”
“五皇子选什么不选什么与我何干?我只是个不得宠的替嫁庶女,做不了你们争权夺势的棋子。”
易宸暄是太子之外遥皇最喜欢的儿子,按理说他不应该对地位低下的七皇子易宸璟有所防备,但从战廷反应可知一直以来监视敛尘轩的人正是易宸暄派来的,而他本人也承认了这点。白绮歌不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她从不认为欠缺美貌又没什么特长的替嫁公主会在极短时间内得到位高权重的皇子青睐倾心,易宸暄五次三番接近示好甚至大胆告白没有让她感动,反而愈发怀疑。
她只是易宸暄想要用来打压易宸璟的一颗棋子罢了。
“世上有两种东西最可怕。”轻轻呼口气,白色呵气缭绕升起,白绮歌勾起嘴角浅笑,双眸波澜不惊,“最怕笑里藏刀,最怕口蜜腹剑。五皇子好自为之。”
易宸暄站在原地凝视淡然离去的女子,复杂神色中掩不住一丝惋惜遗憾,手中披风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