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楚的话仍在继续着:“及至白姐姐醒来与我交谈,那种感觉愈发明显。白姐姐与寻常女子不同,无论说话语气还是行为举止都充满男儿罡气,既不扭捏造作又无小家子气,这让我想起一位前辈,也是如白姐姐这般英姿飒爽,总叫我佩服至极。至于宸大哥……白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有什么不当问的,直说无妨。”
“嗯。”傅楚应了一声,仍是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宸大哥,他不是普通百姓,对么?”
抚在茶杯边缘的手指一抖。
端起茶轻咽一口作为掩饰,放下茶杯,白绮歌浅笑如常,不露声色:“傅兄弟所说的不普通是指何意?”
“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富家子弟了,唔,我是说,宸大哥举手投足间有种威不可侵的风范,便是病时也难掩气吞山河的风华之姿,这样的人必出自天子之家、真龙血脉,也就是……”
“皇子。”白绮歌代为说出。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傅楚并无异常神色,仍是和气友善:“不知道有没有猜错。总之我觉得宸大哥一身贵气,而且是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威武得很。”
这是双年轻却毒辣的眼睛,白绮歌心下赞叹。好在傅楚看起来并不是坏人,至少目前没有半点要加害他们的迹象,只是易宸璟的身份关系重大,万一被外人知晓又传到易宸暄耳中,恐怕这片宁静雅致的小山庄也要遭到连累了。
“傅兄弟眼力不错,宸璟的确出身宫廷,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位高权重,他只是个将军罢了。”
傅楚似乎有些失望:“这样啊……嗯,那也很厉害了,宸大哥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将军,我连那些兵法书都看不懂呢,真希望能像宸大哥一样冲锋陷阵、指挥千军万马。”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若看过沙场血肉横飞的惨烈景况他就不会这么说了。白绮歌也不出言反驳,只笑着继续喝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尽管那些梦想有很多都被过度美化,留着总是必要的,她不想让残酷现实毁掉傅楚的梦。
“师兄,你当好你的算账先生就够了,当什么将军?你去当将军了,以后谁来给我算每天赚了多少银子?”一直插不上话的叶花晚终于找到缝隙,扒在傅楚胳膊上晃来晃去,傅楚倒也不嫌烦,宠溺地拍着小师妹的头。
这少年,该不会是喜欢自己的师妹吧?
白绮歌被自己八卦的想法吓了一跳,伤还没好,毒还没解,前路还不知要如何走下去,她哪来的心思考虑这些闲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作为惩戒,白绮歌挂上笑容又看向傅楚:“怎么只见傅兄弟和叶姑娘,你们的师父呢,不和你们在一起吗?”
“师父不喜欢与人接触,自己一个人住在后面的青冥山上。我爹爹过世后没人打理山庄,师父嫌我太聒噪就让我和师兄滚下山来看山庄,正好也能帮他挡挡乱七八糟求访者。”叶花晚天真率直,对白绮歌的问话毫无怀疑,殊不知几句话就把白绮歌想知道的信息全部透露出来了。
后面的青冥山,一个人居住。
如此最好,既不用费力再去打探,找到后也不必担心有人拦路,只要能见到毒医就有希望。
“时辰不早了,我去给宸璟换药。叶姑娘,明天记得来找我,我答应替你剥葵花籽的,别忘了。”坦然自若起身,白绮歌稍作道别后就往易宸璟房间走,刚走出不到十步便听到傅楚平静声音。
“白姐姐,我会去向师父求情的,在此之前请不要轻举妄动,拜托了。”
好敏锐聪慧的少年。
白绮歌没有回答,身影稍顿后继续前行,直到进了易宸璟房内才长出口气。
易宸璟正百无聊赖地仰躺在床上,脸上阴沉还未过劲儿,见白绮歌回来也不打招呼,懒懒伸出手勾勾手指,意思不言自明。
“吵完闹完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都交给我收拾,你一天真是轻松得很。”故作埋怨在易宸璟胳膊上一拧,看他龇着牙倒吸凉气又忍不住笑出声,白绮歌顺势坐在床边,解开易宸璟衣襟查看伤口。
由着白绮歌怎么摆弄,易宸璟老老实实躺着,目光始终不离伤疤横陈的白皙面颊,笑意慵懒:“怎么样,套出话了?”
“就你聪明,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瞥了易宸璟一眼,白绮歌点点头道,“毒医就住在后面的山上,一个人。不过傅楚猜出我们要去找毒医,他说会先向毒医求情,在那之前让我们别乱惹麻烦。”
白绮歌的心思易宸璟怎会看不出?以她的性格,假如对毒医不再抱存希望就不可能让他先回来,而是会选择更决绝的方式——她会不顾傅楚或者叶花晚的挽留当即离开。
留下,就表示她还没死心,仍打算找毒医为她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