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的笑笑,现在的她,竟然也学会了玩弄人心的伎俩,这是幸,还是不幸呢?就如同那天在神武湖,她刻意在檀紫衣面前上演的一幕,偶逢,爱恨两难取舍的戏幕。
探子早已经汇报,檀紫衣养娇藏美在神武湖边的垂柳泽的一处宅子,她是得到消息,知道那天他会去,才故意吩咐船往哪里驶的。
弹奏昔日在他面前唱的曲子——《西洲曲》,不经意间看到湖畔的他,惊讶,慌张无措,对给他撞见在弹唱《西洲曲》而感到又窘又惊。看着他,思起往日的情爱缱绻,满眼怅惘,忆起他的狠心陷害,怨恨又生,矛盾重重,痛苦纠缠,终是恨他无情的怨恨占了上风,狠下心,咬牙断弦,对他宣告她的决心,从此恩断意绝,两相忘。
回身绝然离开,迟步不前,含泪又回望,依依不舍的情意,欲断孽缘,碎心葬爱,离离情却不散,犹扰心,这世终难忘君。
用这种欲恨还有留恋的模样,似无情,却有情的姿态,她做了场戏,为的是牵制住檀紫衣,利用他对她的那点怜惜,那点顾念,以吊着他的心,欺骗他,得到他的一念之悯。
她成功了,处心积虑的完美表演,事后连她都自我佩服,那饱含深意的回眸,让她成功的看到了檀紫衣脸上,出现的愧疚和悲伤之色,以及淡淡的——掩饰不住的欢喜,为她对他,还有所眷恋的欢喜。
事后,对于舞弊案,他果然保持缄默,不发一言,不做一动,任由太子一党切断他这条掌控朝庭任官的途径,以少见的软弱姿态退避,甘愿面对势力的折损。
以他的情报网,怎可能不知道,她与江淳诲的接触,而江淳诲就是那个击鼓告状引出舞弊案的落榜贡生,他明明知道,仍还是选择了让步。
因为,这是为她做的退让,是对她心存顾念的容忍。
胸口骤地疼痛起来,她大口呼吸着浸凉冰冷的空气,心中戚戚哀伤,晦涩蔓延,那天在神武湖边,真的仅仅是表演吗?真的那么简单吗?她已经不敢去自问,深究,莫名的害怕着背后的答案。
只知道,他养着那个花魁,百般珍护,却从不在那宅院留宿,去得也少,但每次去,都是命那女子弹唱同一首曲子,次次如此,从没有他选二变。
檀紫衣啊,檀紫衣,你如此这般,是做场给外人看的戏,还是又一个欺骗人的圈套?抑或,你真的是在画地为牢?
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她此时流露出的表情,既伤感又惆怅,仿若在冷眼讥讽一切,又无奈黯然自身的哀凉,站在窗前出神的小茵,如此矛盾而复杂的模样,让姬少弘看得心中痛惜难忍。
那个单薄的身影,似乎被神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之外,永远的停伫于难平的愁绪里。
他放下杯,站起身走过去,他想要说点什么,把她从那抑郁的氛围中拉出,无论她在想什么,难过什么,他都不愿看她这样一人独伤。
房间的隔帘掀起,挟着股屋外的冷气一个人走进来,侍奉在门边的宫人恭敬的跪下请礼:“太子殿下。”
身形倏地止住,楞在那里,上前也不是,退避也不是,稍迟疑,也跪下见礼:“姬少弘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翊看到姬少弘,眼底飞快掠过淡淡不易觉察的冷色,视线从他身上缓缓游走,移到还兀自站在窗前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小茵身上,看到她的模样,眼色一沉,眉头不悦的微蹙。她想得过于投入,竟然没有觉察到轩辕翊的到来。
定定凝视着小茵,视线没有移开半分,站着由太监为他解下貂绒披风和手笼,漫不经心的挥挥手,也不说话,神情漠然的示意姬少弘告退。
姬少弘瞄了眼小茵,担忧不舍之色毫不掩饰,但是——无奈的只能行礼退下。
忡怔间,一只手抻过来钳住她的下颚:“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随着手的力度侧过头,映入眼的是,梅花般冷魅的脸,邪惑恣肆的眼,红润泛漾春媚的唇,比女子更颜色妩柔靡丽的风姿,勾魂摄魄,还有那永远在嘲讽什么的藐视万物的神情。
下意识的往他身后望去,果然,房中早没有了姬少弘的身影,宫女太监屏息敛气的跪了一地,看来在她走神那会,姬少弘就已经离开了。
“总算是瞧见我了吗?”轩辕翊挑眉讥诮她的后知后觉:“别找了,你那裙下臣早已经回去了。”说话间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顺手合上大开的放着北风肆虐入房的窗户。
“是我失礼了,丢着客人在那里,也没有招呼,倒自顾着自己想事儿了。”她颇觉得有些歉意。
回身移步往暖榻,自顾自的坐上去,慵懒的倚在案台边,似笑非笑的看她,无不嘲讽的说:“姬家少主,真是被你捏得死死的,那样性子骄娇二气的世家公子,任着你的心情,看你的脸色,小心的陪着,惯着,顺着你,从不敢拂逆半点,指上柔似的,对于这个宝贝儿子现在的模样,不知清泷公该做何感想?”
不以为然的抿抿嘴,并没有答话,她才不相信,轩辕翊这是在为清泷公鸣不平,或是为姬少弘不值,恐怕,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敏锐的清楚,他说起这番话,倒有那么点嘲弄她的心思难逃他眼的意思,和若有若无的——酸味?才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即反驳自己,怎么可能!他是谁?是那个寡情又残忍的太子翊啊,利用人,践踏人心,玩弄手段,皆面不改色的轩辕翊。
贵气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话峰一转:“过来吧,今个我就在你这里用晚膳了,大寒天的,省得你走去我那。”
这时才瞧见,案上原来的酒食早已经被撤去,全部换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汤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已经撸起袖子,动手在内膛烧了火炉的大理石垫黄铜薄板上炙煎羔羊肉片。看来她刚才真的是走神得很严重啊,连屋里谁人来了,谁人走了,东西换了一番,竟浑浑噩噩都不知。
在轩辕翊对面坐下,橙花水净手,以绢帕拭干,接过宫女奉上的象牙箸,还动手没有夹菜,一片炙得焦香嫩滑的羔仔肉已经放到她的碟内。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夹起另一片薄肉,放在铜板上炙,神情闲淡,没有抬头看她。
将肉蘸了点芝麻酱,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品尝:“没有什么,纯粹的走神罢了。”
静默一会,把新炙好的肉片放入她的碟中,置筷在银筷架上,他捻起琥珀斛,没有饮,舒服的斜靠在软垫上,冷漠的眼睛里,波澜不兴的盯着她,绝美的唇,噙着冷冰冰的笑。
“你知道在这宫城里,最不缺的是什么吗?是自我凉境伤情,哀怨之气在这宫城里游荡了无数春秋,无论世事如何演变,那都仅仅是,上位者嘲讽的无能之辈毫无意义的挣扎的佐证而已,而最廉价的是什么,知道吗?是无谓的软弱泪水,哼,不过是弱者葬送自己卑微人生的殉葬品,强者踩在脚下的沙砾罢了。”
“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吧。”慢慢饮下斛中的石冻春酒,半眯眼望着空了的琥珀斛,轻描淡写的语调。
嘴里那块羔羊肉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形同嚼蜡:“。。。。。。我知道。”
他不必这样时时面提耳授,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早已经明白,她软弱不得,也丝毫松懈不得,否则,谁也护不了她周全,若稍有迟疑,必是无可逆转的绝境,一切前功尽弃,再无翻身之日。
“国师已经回来了。”放下杯,一瞬不瞬的凝眸她的脸上。。 最好的txt下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