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了了,虢国夫人终于能放下一桩心事。待你为右相办妥了差事,我再带你过去拜会一番,为你指点前程。”
“国舅提携我太多了。”
杨钊道:“这是好机会,你捉牢了,莫学你今日见的那王维。”
“哦?”
“你不知吗?”杨钊看了薛白一眼,觉得还是得提醒他一下,遂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去,问道:“可知玉真公主。”
“不甚了解。”
“你啊,这般还想上进。”杨钊轻声埋怨了一句,道:“玉真公主乃圣人之胞妹,深得圣人恩宠,尊贵无比。”
薛白知道当今这个圣人,对儿子说杀就杀,对兄弟姐妹却是好的。
毕竟这位圣人的生母在朝见武则天之后就被秘密处死,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从小便是与兄弟姐妹们相依为命。
“玉真公主并未选驸马,而是出家当了女道,来往的都是才子名士,李白便是因玉真公主举荐,方得以供奉翰林。”
说到这里,杨钊摇头笑了笑,道:“我亦是听说的,传闻那年王维落了榜,得岐王引见给了玉真公主,穿了一袭白衣,抱着琵琶,在席上为公主演奏了一首《郁轮袍》,公主见他‘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向岐王问这是何人,岐王笑答‘知音者也’。公主乃命宫婢带王维到内室换了彩衣华服,升上客座,以贵宾之礼善待。席间,公主眼看王维风流蕴藉,不由一再侧目。”
薛白听了,对此情形并不陌生,倒是想起了那日在虢国夫人府中见闻。
无怪乎王维会说那一句“你与我年轻时很像”,真的很像。
杨钊道:“似乎那年玉真公主已答应推举张九皋为状元,是日见了王维之后,却又改口‘今年得此生为解头,诚谓国华矣’,招试官到公主府,遣宫婢传教,王维遂一举登第。”
薛白不由问道:“科举结果,公主可一言而决?”
“当然。”
整个传闻之中,最让薛白震惊的部分,杨钊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以两个字应了。
至于其它传闻是真是假,反而不知真假了。
“那年王维年方二十,玉真公主刚过三旬,一个是多才多艺的俊少年,一个是身份高贵的美道姑,发生了什么我不说,你自己想。”
杨钊说得来了兴致,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看得出来,他平时与虢国夫人等人闲聊,聊的多是这些名士、贵胄之间的风流韵事。
甚至难得显得博学多才了起来。
“可惜啊,王维不识抬举,呵,‘莫以今日宠,而忘昔日恩’,大概是这么首诗吧,他违背了玉真公主之意,娶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崔氏。没多久,便被找了个由头贬到济州去了。你看,后来他妻子死了,他不肯续弦,说是痴情吧,却为何连一首悼亡诗都不敢写?”
说罢,杨钊转头看向薛白,目光带着些提点之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啊,不能断了自己的前程。”
“是,官途如登天,不能总嫌路不好。”
以薛白今日所见,杨钊与王维确实是天壤之别。
但这般的大唐,也就是以王维这般的家世、才情,还能嫌攀附右相“不是正途”、嫌结交公主是“走不通的捷径”。
寻常人,连门路都找不到。
薛白不是杨钊,却也不是王维。
再脏、再崎岖的路,他都得走下去。
正在此时,门外有相府的家仆过来道:“薛小郎,金吾卫那边安排好了。”
“多谢提醒,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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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长安城处在宵禁之中。
薛白登上东市的望火楼,举目看去,只见长安城各家各户的火光如棋盘一样整齐。
“噔噔噔噔。”
一名四五十岁的大胡子金吾卫将领大步登上了望火楼,按着刀看向薛白,道:“金吾卫左中候郭千里在此,你可是右相府来人啊?”
张口便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郭千里是喝了不少酒才来的,已有些微醺。
“薛白,奉右相命令,查访些事。”
“嚯,好年轻一小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