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多克后来的成长轨迹就很难描述清楚了,因为他出身豪门,因此有很多寻常家庭想象不到的情况发生。不过他的成长经历在崇尚自由、平等的澳大利亚人中本身就显得有些极端。
贯穿默多克童年的两个主题就是田园牧歌生活与孤单落寞。默多克体味过澳大利亚的乡村生活,他7岁的时候,父亲买下了一个占地足有几千英亩的牧场。父亲的本意是不希望孩子在绮阁金门、锦衣玉食中堕落成为纨绔子弟,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想要用艰难点的生活来磨砺他们的性格。当然在默多克的成长过程中,有需要接受困难磨砺的时候,也有享受长辈关爱的时候。
默多克10岁时就去了寄宿学校,这家名为吉隆文法学校的贵族学校位于离墨尔本50英里远的科里奥湾。20多年后,英国王子查尔斯也参加了吉隆文法学校的木尖培训项目,并在澳大利亚山区住了一年。即便是到了20世纪90年代,吉隆文法学校依然保留了体罚,而且剥夺了学生的很多自由。吉隆文法学校的校长詹姆斯·达宁爵士也非寻常人等,这个虔诚的基督徒决心要摧毁每个富家子弟身上不可一世的傲气,而其中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越野长走和跑步等体育锻炼。
默多克后来垄断了很多体育赛事频道,也是多支职业球队的股东,但他却憎恶运动。他也讨厌权威,这两种特质都是典型的私立学校调皮学生惯有的。默多克在同学中的人缘也不好,他父亲不招人喜欢,他这个儿子也不招人喜欢。因为在很多同学看来,默多克的父亲是一个权势熏天而且和政客们沆瀣一气的出版商,还经常与其他同学的父亲意见相左。
大家发现,默多克的性格桀骜不驯。吉隆文法学校似乎教给了他一个做人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1989年在默多克母亲80岁生日的聚会上,高朋满座,詹姆斯·达宁爵士也来了,默多克竟然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强迫这位老校长跟他道歉。)
1950年时,默多克去英国牛津大学念书,对澳大利亚人而言,牛津大学既是天堂也是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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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多克的父母送他去牛津大学报到,一路上还来了次小范围的世界旅行,看看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路上还途径罗马同默多克家族的长老们聆听了教皇的圣谕。
为什么基思·默多克会有时间陪儿子一起去大学报到呢?因为当时他已经65岁高龄了,而且身体也每况愈下(心脏病发作了几次,还患有前列腺癌),基思·默多克在先驱与时代周刊报业集团的影响力日益削弱。基思·默多克或许算得上是澳大利亚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了,但是他也不可避免地遇到未来接班人同样会面对的尴尬:岁月不饶人,到了临近退休的时候,即便是首席执行官也与普通的员工无异。高管的权力只不过是董事会暂借给他们用的,他们并不能永远拥有这种权力。
默多克在牛津大学度过了愉悦的时光。他个性鲜明,调皮捣蛋,咄咄逼人,富有魅力,爱开玩笑,出手阔绰,性格叛逆(当然还不算太叛逆),喜欢赌博。他的父亲自然担心他的左派风格,默多克在房间壁炉架的上方供着列宁的半身像,他那糟糕的学习成绩也让父亲颇为头疼。但是,默多克也是一个注意力集中的人,当然主要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特别的兴趣之上。《泰晤士报》前任总编辑、专栏作家威廉·李斯·莫格是默多克的本科同学,威廉·李斯·莫格还清晰地记得默多克在念大学时就迫切地想要买下校刊《切沃尔报》(Cherwell)。(时隔差不多60年后,威廉·李斯·莫格回忆说:“当时我跟他说了,从那些在校刊上登广告的人那里,《切沃尔报》拉不到多少广告费,很难挣到钱。”)
在大学时代,他曾经驾驶着父亲给他买的车去东欧和希腊旅行,最后那辆车在土耳其坏掉了。
1952年10月,默多克的父亲突然病故。
基思·默多克是先驱与时代周刊报业集团的董事长,他自己又拥有《阿德莱德新闻报》和昆士兰报业公司(拥有《信使邮报》等重要报纸)的很多股份,这种股权结构如果换到现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即便在当时也让人感到诧异。他把家产和这些报纸连同他的声誉一并留给了他的后代。
基思·默多克去世后,接任董事长一职的哈里·吉迪劝伊丽莎白·默多克把公司对昆士兰报业公司的控股权卖给先驱与时代周刊报业集团,尽管默多克极力反对,但他母亲还是同意了。先驱与时代周刊报业集团是基思·默多克辛苦打造起来的公司,默多克责备股东们不仅没有给父亲更多的股份,而且还出于一己之私怂恿母亲把家族重要的遗产给卖了。这是让默多克成熟起来的一个重要时刻,让他明白了富人也会碰到敌手,那就是其他富人。
这也成了默多克家族永远的痛。默多克的母亲在接受我采访时,对于自己儿子心中的愤愤不平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鲁珀特想要留下父亲的一些遗产,但是情况不允许。我说过作出那个抉择真是很艰难,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因为我坚持认为家族不应该负债累累,我也觉得当时的决定是明智的。但我想鲁珀特一直都对此耿耿于怀,因为我没能让他掌管昆士兰报业公司的股份,但当时我们不能欠一屁股债,当年的鲁珀特还太年轻。”
当年,默多克还需要一年才能从牛津大学毕业,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构想这份报纸的未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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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默多克的这种情形,别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爷年纪轻轻时就坐拥父亲留下来的媒体产业。当然,这中间也不乏强者,美国传媒巨头威廉·伦道夫·赫斯特将一份摇摇欲坠的报纸打造成了一个媒体帝国;比尔·帕利的父亲除了留给他一家烟草公司以外,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广播电台,比尔·帕利最终把这家电台打造成了行业旗舰哥伦比亚广播电视台;比尔·齐夫(Bill Ziff)继承了几份不起眼的杂志,最后将它们打造成了一个媒体王国(默多克后来也拥有该公司的股份);CNN新闻频道创始人泰德·特纳的父亲只给他留下了一家户外广告公司,但是他却把这家公司打造成了市值数十亿美元的大企业(泰德·特纳与默多克之间的较量也是20世纪80年代的商界传奇)。
我想强调的关键是,如果年轻人继承的遗产是媒体企业,而非煤炭企业、银行或是制造业企业的话,那么媒体本身蕴藏的活力就能激发年轻人的斗志,让他们有信心超越自己的父辈。
就这样……继承了父亲遗产、踌躇满志、锐意进取、对经营还一知半解的默多克就踏上了媒体行业的征途,决心将他父亲的精神发扬光大。
但是,默多克在回澳大利亚接任《阿德莱德新闻报》的管理职务之前,他还是投到了《每日快报》创始人比弗布鲁克爵士门下接受熏陶,学习“新闻行业的厚黑学”,比弗布鲁克爵士当年在报社云集的舰队街的影响力仅次于诺斯克里夫爵士。
比弗布鲁克爵士原名为威廉·马克斯韦尔·艾特肯,出生于加拿大,拥有劳斯莱斯公司的股份,后来他出售自己持有的劳斯莱斯公司的股份,将由此得到的资金用于在伦敦创立自己真正喜欢的报社。
1953年时默多克才22岁,比弗布鲁克爵士的《每日快报》在竞争激烈的舰队街依旧如日中天。当时的报纸可以分为通俗类(内容活泼、受读者欢迎)和高端类(内容严肃,不受读者欢迎)。舰队街报业的评价标准和几十年后美国电视业的尼尔森排名一样,非常残酷,受欢迎和不受欢迎的报纸的境遇是*两重天。
舰队街对于新闻业(新闻作为一种公民责任)而言,就像是军乐之于音乐一样。舰队街上报社关注的就是发行量,恨不得在你经过报刊亭逗留的一刹那就能把自己的报纸推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