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家西头有眼大口井,因为早就没水了,成了枯井,平时孩子们都挺注意的,少有人会掉下去,清扬怎么会掉进去了,这还了得,那井底有些碎石玻璃碴,掉下去那肯定伤得不轻。大姨就清扬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得不行,这要伤到了可怎么办?
听到信儿的大人呼拉拉的往枯井那里跑,青山奶差人去邻村叫大夫。
清扬坐在井底不动弹,哭得小脸通红。老三效仁找了根绳子绑自己腰上,做仁和为仁在上面拽着,慢慢把效仁放下去。把清扬抱上来后一检查,腿受伤了,膝盖那里被碎石碎玻璃割得肉翻着,深可见骨。刘桂芹看了一眼,大叫了声“儿啊”就晕了过去。大家又手忙脚乱的去伺弄大姨,好一会儿大姨才唉呀一声缓过了那口气。这才七手八脚的把大姨和清扬抬回家。
“看看吧,还说什么有福气的,这就是个灾星,要不这表哥怎么能伤成这样!”亓玉珍尖声叫着,一脸的得意洋洋。
“胡咧咧什么呢?真是乌鸦嫌猪黑你不知自丑!”大姨慢腾腾的开了口,不过就这一句话却让大家愣住了,这声音咋不像他大姨了呢?
“老丁家好不容易生个女娃,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哪里能让你这样的小鬼在这里乱叫,还不把她打出去!”亓玉珍脸一下子煞白:“你算老几呀,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还不打出去,没的让咱宝贝沾了些丧气!”大姨胸膛起伏着,脸气得通红。“桂芹,你可不要吓娘啊,桂芹,你快消消气,清扬那有大夫哪,咱不着急昂。”刘姥姥一边抚着刘桂芹的胸前给她顺气,一边叨叨着。
“快走吧你!再叨叨我就不客气了!”王二妮不客气的往外推着亓玉珍。看到亓玉珍被赶出去,大姨脸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还有你啊,老三家的,这离了我的眼,就忘了我的厉害了?生了闺女可不止是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啊,都不知道找个人去跟我说一声?!”大姨转向青山奶不住声的数落着。
“这、这、这……”青山奶这了半天愣没这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声音这口气分明是自己的婆婆啊。这是了,生了女娃光顾着高兴了,忘了去跟祖宗说一声了。
“这什么这,我跟你们说,咱家这个女娃娃可不是个一般女娃,要给我好好的养着,且有后福呢!”大姨一脸的自豪,眼睛把屋里的人撒目了一圈。“你们这一群不孝子,大娃(做仁的小名)从我那跟前过去,也没去跟我吱一声,老太太我是真生气啊,只好自己过来了。你们是没拿我当回事啊。”说着大姨拿起枕边的手巾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起来。青山奶看在眼里心里大惊,看他大姨那动作那声调就是自己的婆婆无疑了。
青山奶着急忙慌的找香找烧纸拿上各种吃食,拽着老大到了老丁家祖坟那里跟祖宗们磕头报了喜,赔了罪。回到家后邻村的大夫已经过来了,给清扬包扎了一下,说好好养着,小孩身体长得快,不碍事。谷穗儿大姨也恢复了原样,不再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老丁家生了女娃惊动了祖宗,这女娃娃是个有神灵的,这样的话不到半天工夫就传遍了全村。
席面一共摆了五桌。自家关系近的亲戚都在家里。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也在炕上摆了一桌。家里摆不下,借村正家屋子摆了三桌,大都是本村的乡邻。酒是做仁提前到二十里铺打的散高梁酒,管够。
“八匹马啊,五魁首啊,四喜四喜,六六六啊!”有好喝的,高声划拳,红着脸往肚里倒酒,倒也热闹。
为仁喝得脸都红了,端着酒杯到做仁跟前嗑嗑绊绊的说:“大哥,咱俩也喝一个,谷穗儿是你的闺女,也有我一半啊,以后不光你疼她,二弟我也不会含糊!来大哥,喝!”跟着一块过来的老三效仁也红着脸粗着嗓子说:“对,大哥,闺女是咱大家的,大家一块疼,喝,干了!”
看着哥仨喝得东倒西歪的,青山奶没好气的过去从后背一人一巴掌,哥仨看着他们娘嘿嘿的笑着,“娘,今天儿子们高兴,您老就别管了,儿子们有数!”
河北面河阳街的韩大善人带着大儿子韩九生和三个孙子也来了。韩大善人与青山爷打小就要好,两人是在河里光腚长大的。多少年像亲戚一样来往。最小的孙子叫志和,今年七岁了。
酒桌上男人们喝点酒话就多了起来。“青山老弟,咱两家是不是该白菜叶子炒大葱亲上加亲了呀?”酒到半酣韩大善人开了口。“老哥,咱还不够亲?你还想咋亲?只要你说话,老弟没有不应的!”青山爷有点沾酒了,拍着胸脯子高声说。
“好!你说的昂,可别不舍得!”“我的就是你的,哪有不舍得!”“那好,就这么定了,把小谷穗儿给我做孙媳妇吧!”“啥?这……”“说好了不反悔的啊!”韩大善人拉过坐在孩子席的孙子志和,“看看,咱这孙子怎么样?给你做孙女婿不丢人吧?”
小志和长得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小儿郎。“好,好,我喜欢!”
两个老人席间的一番半玩笑似的醉话,定下了两个小娃娃恩怨纠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