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定的是一家出几个人,后来成了男女老少齐上阵了。打桩的打桩,运土石的运土石,在山上砍树的装土石的,几乎没有闲人了。有那手巧的女人还割了山上的香草编成了草袋用来装土石,因为这时候谁家也没有多少闲置的袋子,这个方法倒是帮了大忙。
这个手巧的女人是王二妮。自从她编成了草袋,全村的女人都来跟她学习。王二妮一下子成了名人,成了全村的恩人。
用了十天时间,几十米长的决口硬是被大家堵住了。洪水眼见的往下消退。但要搬回家还得一段时间呢,因为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被洪水浸泡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能再住人的。全村青壮又投入到修房子的忙碌当中去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秋天,丁家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对,应该看起来更新了,因为家家的房子都是新修过的。虽然只是用茅草覆顶,好歹也是能住人了。
这是农人忙碌的季节,空气里到处都飘散着庄稼成熟的味道,阳光温润而又充满了某种醉人的芬芳。
丽凤年前十月份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学勤。孙爱梅也在三月份生下了儿子嘉翰。老丁家又添了两口人,青山爷两口子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村学在过了年之后又重新开学了。因为秋收也放了几天假,让孩子们帮着家里秋收。虽说帮不上多少,但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天丽凤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说城里颇不安宁,最近一段时间不少外国军队开进了青城,很多人说小日本和德国鬼子要开仗了。
刘大太太和姨娘想带着孩子来村里住段时间,也好避一避城里的战乱,顺带着看看闺女。刘老爷因为不放心自家的那几间铺子,决定自己一人留在城里守着。信里还说让丽凤跟亲家说一声,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住处。
家里是没有那么多闲房间能住了。虽然担心着敬仁,满心的忧愁,但丽凤还是打起精神跟着青山爷奶为自己娘和姨娘弟弟找住的地方。
村里也没有多少闲房,只有玉奶有四间房,只她一人住。青山奶去跟她商量,玉奶当然是一口应下。好在洪水之后修缮了。青山爷又找人去收拾了一下,该补的地方补了补,该刷的地方给刷了一下白,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房子也焕然一新了。一间厅堂,三间卧房,玉奶住一间,刘太太和姨娘各住一间,也能将就一下。利明可以和学祖兄弟们挤挤。
又在院子西边搭了个灶房,愿意自己做就自己做点儿,不愿意可以到家里一块吃。
铺盖是丽凤和爱梅到镇上新置办的,乡下条件有限,这也是尽力了。
刚收拾完的第二天,刘大太太一行人就到了村里。她们坐火车到县上,老二驾骡车去接回来的。除了大太太三人还有两个丫环。
亲家见面自是一番寒喧。彼此都是见过面的,聊起来就没那么生疏。
一阵寒喧之后,丽凤先领着自己娘和姨娘去看给她们准备的住处。
到了玉奶奶家,玉奶奶热情相迎。丫环们把带来的行李放到房间,又拿出了带给玉奶的礼物。
看着简陋的房子,刘大太太没说什么。秋姨娘撇了撇嘴,满脸的不高兴。
“乡村家庭条件有点简陋,娘和姨娘就将就一下吧。这还得亏了玉奶给咱们倒出了这两个房间,真是非常感谢您啊玉奶。”丽凤看姨娘脸色不好看,在她发作之前赶忙说。
“现在局势这么不好,能有这么个地方容身就很好了,哪还能挑剔呀。”刘大太太剜了一眼秋姨娘,冷冷的说。“真是感谢玉奶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给您添麻烦了!”刘大太太又对着玉奶连声感谢。
“说哪里话呀,咱都是一家人,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就阿弥陀佛了。”
“这两间房都是青山让人来收拾的,也不用我老婆子干什么,咱就是条件差点儿,太太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老婆子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我们来麻烦您就已经不好意思了,哪还敢让玉奶您老再去帮着干什么呢!”
“会不会有老鼠呀,我最怕老鼠了。”到处看了一圈,秋姨娘到底没忍住还是开口了。
刘大太太的脸更阴沉了:“要是怕这怕那的,嫌这嫌那的,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住了,明天我就让亲家把你送回去。本来也没想让你跟着来,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现在又这样那样的事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家出来的贵太太呢,哼!”
“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说,我是真的怕老鼠……”秋姨娘越说声音越小,说着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敢再抬眼去看大太太。要真把她送回去,兵荒马乱的更可怕。
一来一往的闲聊中,也就到午饭时间。丽凤带着一行人又回到了青山爷家。
午饭也是尽量的丰盛,但再丰盛也就是农家饭而已。
饭后又是一阵闲聊。
“日本人和德国人要打起来了,为了夺咱们的青城,听说日本人已经打到平县了,这叫什么事儿呀,两只狗打架,祸害的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说着说着刘太太气愤的说起了战争。
“我是个乡下老婆子,不明白那些大道理,也弄不清楚国家大事,不过我知道一个理儿,就像咱乡里两家人打架,你在你自己家里怎么打都行,你跑别人家里打,还祸害别人家这就不对了。”青山奶也愤愤的说。
“对呀,就是这么个理儿!”
“那是因为咱们的国家太弱了!”丽凤满脸忧愁的说,“就像咱庄户人过日子是一样的,日子过塌了就得受人欺负,所以我们得想法子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
大人们一边说一边叹气,谷穗儿一边儿似懂非懂的听着她们的交谈,一边用手给六六梳理着长毛,一年多了,六六也长成了一只大狗。
“唉!”谷穗儿长叹了口气,“哟,咱谷穗儿这小小的人儿怎么也跟着叹起气来了?”听谷穗儿叹气,李秋玲笑着打趣她。
谷穗儿瞅了二婶一眼,没说话,小小的心里真的是有了忧愁,上个周末志和哥和学贤哥回来了一次,他们也说起了革命,他们居然有想去从军的念头。如果他们真去从军了,跟他们分开的时间就不知道有多长了,想到这里,谷穗儿的心里就像塞了一些烂茅草,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