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轻喃一声,暗骂自己糊涂。早应该猜到师父下山查案必定也会住在衙门中,如今恐怕又会朝夕相处了。
白沉点头,却也不说话,只是往一边微侧身子,让开道路。
他……是在让路?骆小远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向房间挪着步子。这一路走一路想,师父这么晚了却站在她房门外,是不是有话要同自己说?她出去了这么久,师父也一直站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回来,他是不是还会继续等下去?
终于挪到了门口,然后推开,一步跨了进去。这一套动作分明可以迅速完成,她偏偏用时颇久。她在等,等师父开口说话,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站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微侧的身躯似一尊石像,让人心生怜悯。
骆小远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师父是有什么话问我说么?”
只见师父垂目的眼睫微微一颤,静默片刻方轻声回答她,“华心身上有妖气。”
骆小远一怔,“妖气?他修的不是仙身吗?”
“的确。”白沉点头,“这妖气不是他的,想来他近日与妖往来密切,所以才会沾染些妖气。只是此妖妖气颇重,非等闲之辈,出入又极为隐蔽,我竟也未能窥得其真身。华心又尚未修得仙身,极易堕入魔道,你须得小心为是。”
这臭小子居然背着她交狐朋狗友?骆小远气得当下就准备捋袖子,去把那只躲在窝里的狐狸给揪出来,白沉拦住,“不可。”
“为什么?”
他摇头道:“此妖来历不明,伴于华心身边必有所图,如今三界将战,若真与此事有关,须得从长计议。若你前去盘问,必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事情尚未清楚,贸然责问华心徒惹不快。”
唉,她果然是没脑子的家伙,师父的确比她想得要周到得多。只是……他站在门外许久,只是为了叫她小心?两人一时无语,又静默了片刻,她抬眸匆匆瞥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吞吞吐吐地开口,“师父,你这次下山……只是为了办案吗?”
白沉沉吟许久后方点头道:“是。”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师父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下山……骆小远吸了吸鼻子,笑嘻嘻地说:“那就辛苦师父为小远分忧了。时间不早了,我想睡了,师父也早点休息吧。”
“好,如此你便早些休息吧。”
见师父转身走远,骆小远满面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院子里的秋海棠开得正好,可却抵不过凉薄的秋风,呼啦一下吹过,遍地心碎。
次日清早,奇怪的事发生了。柔云养着用来报鸣的鸡失踪了,她大呼小叫地翻遍整个衙门后院都未能找到这只鸡,于是,成了一桩悬案。她拍打骆小远的房门申冤,骆小远十分郁闷,“这找鸡的案子不归我管,你去找童捕头。”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不需麻烦童大哥。”柔云理所当然地回答。
好吧,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是落在了骆小远的身上。
通过细心追查,当然,骆小远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明月当空之际,围墙上悄然掠过一道白影,行踪鬼魅,飘忽而去。骆小远从房内探出脑袋。皱了皱眉,是华心?
她提起落华剑追了出去。虽速度还不如那只狐狸,可华心碍于在城中不好现身想必总是闪躲,故而她也能勉强追得上。追了许久,突然来到一片山林。说是山林其实也不准确,这座小山当地人称为鲁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小土丘,但传闻山中住着大仙,当地人十分尊崇,故而山中树林茂密。少有樵夫来此砍柴。
一路尾随华心在林中穿梭,期绕八绕之后终于到了一个山洞前。山洞中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事物,却见华心刺溜一下便钻入其中,再也没有动静。骆小远蹲在草丛中不敢说话,只是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师父曾说这只妖厉害无比,她若打不过它怎么办?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啊!她可是来伸张正义、挽救朋友的,千万不要让她堂堂捉鬼师死在一只小妖手中啊!
正暗自祈祷着,山洞中终于出现一丝响动。随着响动率先出洞的是华心,此时的他已变成人形,正眉开眼笑地撕扯着一个油光光的鸡腿,边啃边道:“黄黍,我可对你不薄啊,好不容易从那个凶丫头眼皮底下偷了一只鸡,就巴巴地给你送来了。”
“嘿嘿,不枉我当初交你这个朋友。”紧跟着华心走出来的是一个黄毛少年。头发黄眉毛也黄,穿着一件棕黄色的皮衣,眉宇间有几分邪气,看起来有些眼熟。他口中也叼着一个肥鸡腿,满嘴油腻,含糊不清道,“凶丫头是谁?是那个你常提起的骆小远么?”
华心停下撕咬的动作,鼓着眼反驳,“那凶丫头是衙门里的烧饭丫头,小远可比她可爱多了。”
那黄毛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那个小远最好。”
华心小脸一红,佯装伸腿踢他,黄毛机灵一闪,滚到一边哈哈大笑,“你这臭狐狸还学人玩暗恋,那骆小远到底是怎样的人,每次让你带我去见她总是不允,难不成是怕我抢走她?昨晚好不容易快见着却被你强行赶走,害得我一急喷了她一脸臭气。你倒好,方才拎着一只还没拔毛的鸡就对我兴师问罪,也不说是你催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