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小远一怔,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由挫败的点了点头。
老道士松开手后,将馒头递了过去,骆小远随手拿住,轻轻咬了起来,支吾道:“你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道士闻言,却并没有反驳,只是目光有些失焦,好久后才叹气道:“贫道是身不由己。”
“你十年前身不由己,十年后还是身不由己么?真正的高人都是隐居于世的,你就不能躲到一个皇帝老子看不见你的地方么?”
他怔了怔,听她一席话,竟有些恍然大悟,半晌后才仰头长叹:“你说得不错啊!若我不贪恋权势,欲享富贵,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怪不了他人,怪不了他人啊!”
骆小远见他一副怪腔怪调的样子,似是有些疯癫了,便不再开口说话,过了许久,那几个官差突然回来了,面色还有些诡异。只听他们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后,便见那领头的官差摇头道:“不行!这是圣上下的密旨,岂是九公主殿下说撤便撤。”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今后藏匿于林间时需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让公主殿下察觉,免生事端。”其他几人只能应下。
骆小远闻言一喜,看来流年已去过乱葬岗,并发现了这些人的踪迹。那么,应该很快便会猜到自己的去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因不敢暴露行踪,这几名官差还有老道士等人都住在一间房内,可怜的骆小远只能蜷缩在地上,连床被子也没有。正因为天凉而冷得瑟瑟发抖时,一阵阴风刮过,案桌上的烛火突然熄灭,房中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门窗皆是紧闭的,哪来的这股诡异的风?
房中的官差本就未睡着,见此异状,虽觉奇怪,但还是有一人缓缓走向桌子,想要重新点上火,还未走上几步,一簇光束骤然间闪过,只听那名官差闷哼一声,竟再也没了声响。
其余官差顿时警戒,各自拿着武器站起,那领头的官差高喝一声,“是谁?”屋里依旧很安静,只有屋外的冷风嗖嗖刮过而发出的声音。
几名官差不敢掉以轻心,随之纷纷上前。可不过瞬间,又是几道光束闪过,那几个人竟同时倒地,也没了声息。此时,骆小远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不出声。可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一只手突然自黑暗中缓缓的伸了过来,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啊-”一阵尖锐的叫声自她的喉咙中发出,不过下一刻便被那只手给捂住,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无奈的传来,“别叫了,是我。”
一记指风扫过,熄灭的烛火又亮了起来,她顺着唇边的手往上看,略显刺眼的光线下,段朗月正立于一旁,眸色深沉。恰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流年持剑闯进,看到满地尸首的一瞬,她怔了怔,随后偏过脸,不发一言。
正当这种沉默让骆小远觉得无所适从时,段朗月猛然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得止也止不住,笑得骆小远心里一阵发憷。她皱了皱眉,想要开口,他的笑声却又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毫无预警的停下。片刻后,段朗月率先开口,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帮我拔出克煞。”
拔出……克煞?
骆小远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虽看着自己,目光却未在自己身上停留。那眸中的绝望如同一片汪洋,铺面卷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了,包括她,也包括他自己。
拔出克煞,他就可以解脱了,去报他一直想报的仇,做他一直想做的事。一切都自然得放佛水到渠成,可她却下意识的抗拒。正当这种沉寂快让她窒息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这份平静,“真的是你,你是十年前的十五皇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床榻之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老道士。他方才打坐时因屏气凝神,故而连段朗月都未发现他的存在,此时,他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目光中似有不信,又似是恍然,复杂至极。
“是你。”段朗月看到他的第一刻,便认了出来。本来平静而绝望的双眸中杀气顿现,指尖蓝光莹莹,似是下一刻便会将这道士撕碎。
老道士缓缓点头,“正是贫道。”
段朗月眯起眼,笑得绝望而危险,声音寒彻入股,“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行了断?”
此言一出,不只老道士,连骆小远和六年都不禁一怔,然而片刻后,老道士合上眸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欠了的是得还。”显然,他在等人动手。
“很好。”段朗月带笑意,嗜血而疯狂,“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风乍起,狭窄的房内,一圈犹若漩涡的气息流动盘旋起来,桌椅、茶杯、床榻等一切摆设皆在微微晃动。他发如墨泉,眸带杀气地立于中央,一团光簇隐隐凝在掌心,渐渐扩散开来,透亮得刺眼,仿佛只要他愿意,天地间便没有人能逃过一死。
气流旋转间,骆小远与流年都被逼得急退了几步,连眼睛都睁不开来。老道士却从容地盘腿坐在原地,道袍随风扬起,合眸受死。
段朗月勾唇冷笑,欲起掌挥去。就在此刻,紧闭的窗户倏然推开,一股强劲的风由外灌了进来,几度摇曳的烛火霎时熄灭,晃动着的桌椅渐渐停止响动,旋转的气流也似被一道外力强行平息下来。房间顿时寂静得犹若一座死城,甚至连彼此间的呼吸都听不到。
这一切变化莫说骆小远与流年,即便是段朗月也不由怔了怔,本欲挥下的掌也暂且停下。
红木雕刻的大门突然像被人推开般缓缓向两边敞开,发出吱呀的腐朽声,一缕清风幽然飘进,和着月光流泻了进来。黑夜,浓得犹若墨泼,只余一线流光淡淡地铺洒于天地间。
清雅至极的光华下,一个素衣女子提着一盏灯笼由远及近缓缓飘来,像是踏着月光大道,一步一摇曳,顾盼生辉,一袭白衣宛若莲花,自门口蔓延开来,胜雪赛霜,华丽绝美,在漆黑的夜中愈显皎洁。然而分明是极美的容颜,骆小远却觉得那张面容似一方浅浅的池塘,带着水纹,微风拂过后波纹荡漾,便模糊了。一个连容颜都无法辨认的女子,还有她身上毫无温度的气息,实在是很诡异。
然而,她却像是未看到房中站着的几人般,直直的飘向已躺在地上的几名官差。昏黄色的灯笼里泛着生冷的光芒,一丝暖人的味道都没有。她缓缓蹲下,将灯笼放在几名官差的中央,然后自袖中伸出手,隔空轻点了几下那些官差的额间,片刻后,那倒着的几人身上竟隐隐溢出一缕青光,青光散去后,便是略显淡薄透明的人形。
众人仔细一看,那几个透明的人形分明就是那几个官差的模样,只是那散乱开的发丝,还有毫无生气的生冷面容,竟让人望之心生惧意,再低头看去,已死的他们依然好端端的躺在地上,悄无声息。难道说,那几缕青光便是魂魄?
那女子见幽魂已出,满意地笑了笑,这一笑仿若白莲初绽,清丽婉约,却又略带调皮。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多了一条粗长的铁链子,看起来如此重的链子在她手中竟似无物一般,毫无轻重可言。只见她扬手一挥,链子腾空而起,一团白光一闪而过,在半空中盘旋数圈后又陡然落下。再一看时,那粗长的铁链竟生生自那几个幽魂的胸腔穿过,一头拖在地上,一头被女子牢牢牵在手心。
似是任务完成了,她左手提着灯笼,右手牵着链子便欲离开。然而转身的一眸,赫然看见房中还有几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由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今日真是怪事,一屋子的人居然都能看见我。”声音清脆悦耳,仿佛黄莺啼鸣。
骆小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段朗月率先开口,“是鬼差。”
那女子一怔,显然是对他认识自己感到十分意外,随后牵着几具幽魂上前,缓缓踱着步子围着段朗月绕了一圈。这场景在骆小远看来委实有些恐怖,她绕着转也便罢了,可她还牵着链子啊。身后的几个幽魂如同被串成的糖葫芦一般,也面无表情地跟着她转动,亏得段朗月还面不改色,只是冷冷地负手立在原地。
“啊,是你!”那女子突然喊了一声,语气十分诧异,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