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慎笃房里,见兄弟两个各据一方,两人面色皆不善,毋望知道他们必定谈得不愉快,便问慎行怎么样,慎行指着慎笃道,“死不悔改的性子,犟驴。”
毋望道,“姨娘可好?”
慎行道,“才吃了药,没大碍了,这会子睡下了。”又探头看了看外面道,“婶子那里劝得过来吗?”
毋望点头道,“看样子成了一大半了,只要三哥哥告个罪,她便算了。”
慎笃怪叫道,“我去给她赔罪?若不是她每日挤对,姨娘哪里会上吊?她不去给姨娘敬茶忏悔,倒还算计起我来了!”
毋望心里生恨,这个不知好歹的,闹了起来大家没脸,他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想来就是个欠收拾的,便道,“这是什么道理,不论她怎么不好,总是正房太太,对个妾指责几句也不违常理,你这样犟也没什么,左不过腚上开花,膝盖跪脱一层皮罢了。你可知你逞强害了姨娘,日后还在她手里,早晚是个死。你既不管你姨娘死活,咱们可管什么呢?”对慎行道,“二哥哥走吧,他不领情,我们何苦蹚这趟浑水呢,各自散了干净。”
慎行也倦了,生着闷气调头要走,慎笃忙拉住了他们道,“好哥哥,好妹妹,我是给驴踢了脑子了,才刚转不过弯来,你们千万别恼我,你们既这么说了,那我还是给她赔个不是吧,只求她别难为我妈才好。”
几个人陪着他往吕氏屋里后身屋里去,毋望道,“你差点闯了大祸,如今她气不顺,你给她磕个头认错吧。”
慎笃又恨道,“凭什么叫我磕头?我不去了。”
毋望站着并不拉他,只道,“你罪都赔了,还在乎头点一下地吗?不过给足她面子,好保你姨娘日后平安,我瞧你那些孝顺都是假的,姨娘的命哪里值你的脸面要紧,你不去便不去吧,玉华,咱们也回园子去吧。”
慎笃听了果然又站住了,玉华掩嘴偷着笑,他绿着张吃了苍蝇的脸,悻悻道,“磕头就磕头吧,我既唤她声嫡母,她也受得起我一跪。”便和慎行拉拉扯扯进了房里。
吕氏摆谱,不在榻上歪着了,换了地方侧身往里躺在床上,毋望无法,只得道,“舅母,三愣子来了,你打他吧。”
吕氏动都不动一下,拖着长音道,“我哪里敢打三爷,他不杀我就阿弥陀佛了。”
慎行冲慎笃努了努嘴,慎笃不情不愿地跪下了,嘴里道,“儿子才刚犯浑,惊了太太的驾,这会子知道错了,特意来给太太赔罪,太太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儿子吧,儿子给您磕头了。”
说着做足了戏,头重重碰在拔步床的脚踏板上,毋望听着都替他疼得慌,忙和慎行在一旁敲边鼓道,“看在老太太面上,舅母(婶子)饶了他吧。”
吕氏听够了三声响才缓缓坐起来,慎笃憋屈着端了丫头送来的茶,高高举过头顶道,“太太原谅儿子就请喝了这杯茶,儿子往后必当时时警醒,再不叫太太生气操心了。”
吕氏磨蹭着接了茶,也不喝,直接递还给丫鬟,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乏了,要睡会子。”
慎笃心里微沉,站起来作了揖道,“太太好生歇着吧,儿子告退了。”
几人一一行了礼方退出来,慎行对慎笃道,“你才好,也回去歇着吧。只求你安生些,若由着性子来,到最后只怕是后悔莫及。那些小倌原是些玩意儿,哪个不是嘴上抹了蜜的,一转脚早抛到脖子后头去了,只你这傻子竟当真。”说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转而对毋望道,“我先回去了,妹妹自便吧。”
毋望笑着应了,看他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去,心里暗道,这慎行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心眼实得这样,别人诓他他都信,好在她也无意,若真有心,他那个模样,还不生生把人冤死吗?
这时慎笃道,“妹妹今儿辛苦,到我那儿吃了饭再回去不迟。”
毋望道,“不了,姨娘既睡着了我就不去看她了,三哥哥代我同她问个好吧,我得空再来。”语毕微微笑了笑,转身即告辞了。
又是一路伴着湖风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见几个丫头正拿着扫帚在月季花架下扫地,便问道,“可是叶子掉得多了?有虫蛀没有?”
小娟道,“虫蛀倒没有,只如今花苞也掉了。”
“原是进了秋天了,花落了也是有的。”打着哈往房门去,翠屏和六儿迎出来问情况,毋望道,“没什么,又活过来了。我乏得很,先眯会子,吃饭再叫我。”沾着了榻,倒头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