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二十分钟把自己清洗干净,我穿好衣服重新迈出十一番的大门,心里有点小愧疚,我这段时间工作得极少,护庭十三番可能没有比我更玩忽职守的人了吧。等这事过去之后,我琢磨着是不是要向更木剑八主动要求点差事做做。
抛开一切杂绪,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到了四番队门口,偏头想了想还是懒得走正门,直接循着朽木白哉稍显虚弱但逐渐趋于平稳的灵压来到四番队的后院,纵身跃上墙头,再几个起落就直接从窗户飘进朽木白哉的病房。
我立在朽木白哉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仍在昏迷中的朽木白哉,头发没了牵星箍的束缚柔顺地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像是晕开的水墨一般,已经回复一丝血色的面颊依旧比常人要白,淡色的嘴唇翕张着,轻轻地呼吸着,覆在高大却瘦削的身体上的白色被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病房内其他队长送来的鲜花散发着芬芳,队员们送来的水果搁在一旁,在阳光下闪耀着鲜艳的光泽为这个苍白的空间增添一分色彩。
我安静地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到朽木白哉露在外面的手,指甲修剪得像蚕豆一般光洁,突出的骨节,细长的手指,流畅苍劲的线条。很想伸手握住这样美丽的手,但,终究把伸出去一半的手硬生生地收回来。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怕什么,对,我是在怕,我怕我一旦握住那只手在这个空间里我又会多一道看不见的羁绊。
我将视线调回朽木白哉拢得老高的眉心,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连养伤都没有办法放松吗?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成天到晚皱着眉头装煞神难怪妹妹不亲部下离得远远的,心里这样恶毒地想着,但却比谁都清楚,肩上的担子如此之重,任谁也无法活得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好似神仙,何况,这个傻子还将自己逼迫得如此之紧。
真不知道他那么要强做什么,不知道弹性再好的橡皮达到形变的极限也是会断的吗?平常怎样都不管了,既然受伤了就安心养伤啊,抓紧时间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紧锁着个眉头是在忧国忧民给谁看呐。
心里这样想,手却伸出去了,停在面部上方,手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朽木白哉聚拢的眉心在白光的照耀下逐渐松开,平复,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
我将手收回来搁在膝上,摇头无奈地苦笑着叹气,终归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镜水门,名字意取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都是虚幻但美好的东西,所以镜水门的弟子都以幻术见长,擅长于制造幻境。幻境通常用于困住敌人,如果敌人心智不够坚定,迷失在真假莫辨,虚实难分的幻境中的话,他最终会精力衰竭而亡。
这只是幻境的一种用法,幻境还有很多其他的用途。如若运用得当,幻境对人体还会起到放松的作用,并不会损伤人体。像我刚才,就是在朽木白哉的脑中制造了一个幻境——其实我认为这种幻境叫梦境更合适一点。
幻境的其中一个制造原理,只是运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将人内心深处的念想欲望具象化而已,人类,是拥有诸多欲望的生物,会穷尽毕生精力,只为追逐心中的欲望。就算是清心寡欲的佛门弟子,心中也会尚存一息欲念,涅槃成佛,进入天上佛界,这就是所有佛门中人的愿望。
所以,将人们想要的一切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很容易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这也是幻境的威力所在。当自己疯狂想要得到的东西突然摆在自己面前,任何人在瞬间都会失去分辨能力。
而将幻境用作放松之用,只是将被施术者无法达成的愿望引出来,在梦境中达成,减轻他的心理负担而已。
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笑着注视终于肯在我为他制造的梦境中放松自己的朽木白哉,转头看向窗外云淡风轻的天空,笑容变淡,夹杂着一丝苦涩。
你会梦见什么呢?无论如何,祝你做个好梦。
“白哉大人。”恍然间,他听到绯真婉约如水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叫着他,他转头,他的亡妻绯真站在不远处,依旧那么温润美丽。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从绯真背后有树木灌木,绿草鲜花,湖泊碎石,亭台轩榭,向他延伸过来,就像是空间的侵蚀,原本的虚无之境一下子充裕了各种他熟稔的朽木家的建筑。
绯真走过来,牵起他的手走到庭院外的走廊上坐下,耳朵有些微红。
绯真害羞的时候耳朵会红。
这是他所熟知的,属于两人之间的小小细节,而他从未遗忘过。婚后两人常常这样坐在庭院里,绯真总是坐在他的左边,静静地泡上一壶清茶。她是如此贤淑温柔的人,文静地跪坐在他身旁,很少说话,他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之间的时间,常常是安静的,沉默的,却带着隽永的温存。
再次置身于如此熟悉的情景中,他竟觉恍若隔世,那曾在记忆里无数次描摹的情景像是拭去蒙尘重新绽放出柔和的光华。
茶香四溢,他的手边搁置了一杯清绿的淡茶,他略微怔忡,随即拿起杯子却未饮下,只是握着小小的细瓷杯子放在膝上。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他最终开了口:“绯真……你可曾后悔过嫁入朽木家?”
“没有,”耳边传来绯真柔柔的答话,“绯真从未后悔嫁给白哉大人,能够嫁给白哉大人是绯真一生最幸福的事。”他一窒,绯真死前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他却无法释怀,如果不是他,绯真可能会在流魂街一直平稳的生活下去,而不是从此一入侯门深似海。
“白哉大人又在钻牛角尖了吗?”手被绯真握住,力道轻柔却富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即使绯真为此失去了生命,白哉大人也不必感到自责,因为是白哉大人让绯真尝到了爱情的味道,那是除了白哉大人,谁也无法给绯真的幸福。”
“可是……”他开口,却无法说出完整的反驳,吐出一个转折词后再次陷入沉默。“白哉大人不必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不用对自己这么严格,绯真只是想看到白哉大人能够平安地,快乐地,没有负担地生活下去而已。这是绯真最大的愿望了。”绯真抬眼看着他,依旧温婉地笑着说。
何苦这样逼自己呢……何苦呢……
他的耳边像幻听一样响起这声叹息,那是他完全陷入黑暗前凭借残存的意识听到的那个人的叹息,那个人大概和绯真一样,不喜欢看到他这样对待自己罢,硬是给自己套上沉重的枷锁,终日背负着自己给自己施加的重重的壳,活得如此辛苦。
他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突然一切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他的耳边响起绯真飘渺的声音:“请白哉大人一定要幸福……”
朽木白哉睁开眼睛,他眨了几下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感受到旁边的灵压,他微微侧过头,入眼便是一张淡然的笑颜,浅灰色的瞳仁里淡淡地流转着莹润的光芒,见他望来,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我坐在椅子上,看到朽木白哉苏醒后那转瞬即逝的茫然神色,然后他便转过头来,我很高兴再次看到那双墨玉似的眼眸,我笑着说:“你醒了。”
“嗯,”他微微点头,随后看过来,认真地说,“谢谢你。”我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后反应过来,摇摇头:“不,只不过是你自己想要知道答案而已,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并没有做什么。”朽木白哉的心结不只一个,但是,我的修为不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