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听出来,熹瀚声音里的暗哑和气息中的不稳。这明显是发烧的症状!少年在心头仔细诊断,这冰块竟昨夜就开始低烧,拖到现在已经蛮严重了。真是,这家伙就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就不要命,身边那么多佣人都干什么去了?自己身体难受自己不知道么?少年暗暗嘀咕着,抬头却看东祈帝不知说了什么,表情阴沉的离席了。再一看,有一些人开始散了,熹瀚也起身走了。
作为一个极具职业道德的大夫,怎么能放任病人不管呢?少年想着,赶快也站起,准备追上去。
“七皇子!”熹瀚刚走出大殿,被阴嫒叫住,少女好像一点也没被刚才指婚一事影响,神色坦然的微笑,“刚刚我六皇兄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劳烦宁阳公主了。” 熹瀚淡淡道,面无表情冷冽如故。打开信后,却蓦然皱紧了眉头。
阴嫒见状忙关切的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熹瀚的神色转为平淡,“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那封信里只有一句话。十暗中会有两人死于今晚,立即赶往城北公孙弃宅,或能保其不死。
十暗是熹瀚秘密培养的十个暗卫,这寥寥十人,却能力甚强。虽不能够翻云覆雨,至少也能滴水不漏的做到任何熹瀚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都是他可以全心信赖的兄弟。
而今日中午,熹瀚得到情报,有两个暗卫忽然失去了联系。男子一言不发,径直出宫。
“熹瀚!”少年追上来,看着男子的背影,想要叫住他。
男子身边忽然无声无息的多了两个人,三人很快一同消失于少年的视野中。
月正当空,夜色正浓。衬托城北的公孙弃宅更显荒凉寂静。这里曾是兵部尚书公孙茂的府邸,一度繁华似锦,于十六年前,因叛国罪举家抄斩。
十六年过去了。熹瀚下马,推开残破不堪的大门。十暗中随熹瀚前来的两人,也紧随熹瀚入内。
寂静的大院,野草丛生,荒凉中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繁华。院子中间有一座旧屋,奇怪的是,门上画了两个诡异的红色图案,一左一右。
熹瀚立即走向那个图案,两个暗卫也加强戒备,紧随左右。看着看着,熹逸眉头慢慢紧锁。这两个图案,画的是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死人,四肢破碎,死状惨烈。
这图案究竟是什么意思?有道光闪过熹瀚的脑海,却又快的抓不住。他略一低头,看到地面上竟还画了一个圆。
这个时候,身边的两个暗卫的气息忽然变了。熹瀚心里一紧,发烧使他声音愈加低沉嘶哑,“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两个暗卫额上渗着冷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气息也放的极为轻缓绵长。
熹瀚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刚向两人伸出手,两人却突然身形一动,一个抽刀刺向他的腰侧,一个出掌拍向他的胸腹。电光火石!猝不及防!
两个暗卫都是绝顶高手,出手更是极其迅猛,那一刹那,根本无力防守,更无法反攻,任凭哪个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那就选第三个。生死攸关的那一秒,熹瀚不攻也不守,却是依靠左边暗卫的掌风,拔高身形,再将右脚踏在右边暗卫刺向他腰侧的刀上,借力使力,凌空一跃。
这两个人,是他的兄弟,曾为他出生入死,患难同当。他相信他们,也相信对了。
熹瀚刚刚借着两个兄弟的力量跃入半空,便听到了身下地面如雷震耳的爆炸声。
他一个转身险险落在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后面的碎屑就扑面砸来。强力的火药距离那么远地方仍旧灼伤了他的背部,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但是在漆黑中,熹瀚却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鲜血,那是他手下兄弟的鲜血。他们方才一动不动,是因为已经发觉了一动便会引爆地下的火药,最后,他们用自己的身躯一左一右的扑在那个圆圈的上方,牺牲自己的命,保全了他。
此刻这两个被炸的破碎不堪的躯体,正与门上画的一模一样。而地上的画那个圆,便是放火药的地方。
熹瀚紧紧抱起那两个血肉模糊的破碎尸体,因发烧而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布满浓浓的狠厉和悲愤,杀意悔意齐齐窜往心口; 一口腥甜涌上喉咙。
……
熹瀚怎么还没来呢?少年坐在翰墨宫里,左等右等。都大半夜了,这家伙怎么生着重病还乱跑,连自己的翰墨宫都不回。
方才沈碧染在大殿没叫住熹瀚,便回自己那里拿了药箱径直去翰墨宫等他。抱着药箱等了一个多时辰,下人也都禀退了,男子还没回来。
少年等的昏昏欲睡,忽然有血腥味传来,慢慢逼近。
熹瀚悄然无声的进屋,一进来就看到这幅景象,一个人,一盏灯。碧衣少年伏在桌子上,因为惧冷而小小的缩成一团,更显得可怜可爱。此时此刻,全世界都是黑暗的,只余少年面前的这盏灯,盈盈的吐着柔和暖光。全世界,也只余这个少年,和这盏为他等待的灯。
熹瀚忽然觉得心头所有的悲愤、仇恨都刹那间消弭殆尽,只空留浓浓的倦怠和安心。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