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句,像是在解释。
子衿好笑的看着她:“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我……”是啊,她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以前她们二人相处时都是开门见山的,而现在……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家里对应婆婆那一套了么?
“我听佩宏说你在甘家受的管制颇多,最近还好么?”
佩清微微的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呢?是好是坏不都是一样的过么?”
“你别这样……”子衿被她这样的口气憋得难受:“弄得跟李清照似的,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薄雾浓云愁永昼了?”
佩清自嘲的嗤了一声:“我倒没那么消极。”
“现在是没有那么消极,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真的人比黄花瘦了。你看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样子。”
佩清不再言语,双目无神地看着木桌上的氤氤冒着热气的茶杯。
以前她们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难道爱情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
于佩清而言,不单是爱情,就连生活都是那么的令人压抑;不知所踪的丈夫,针锋相对的婆婆;这使她在甘家每举步维艰,她本是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去,可老天偏不让她如意。如今与子衿对照下来,她终于看清了,原来自己也在在一步步向封建家族的深闺怨妇靠近。
子衿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是幸运的;虽然儿时孱弱多病,年少离开父母;但她却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周围的亲人对她皆是极尽所力的疼爱。后来遇到程敬之,虽然在她看来经历了许多伤心失落与迷惘困惑,好在他也是喜欢她的;可是二哥与佩清曾经不也是真心相爱的么?好像“相爱”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那她和程敬之呢?会不会也是和佩清一样的结局?
“你哥怎么样了。”佩清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嘶哑。
子衿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泛着酸楚,他们还是彼此放心不下的。
“我也不大清楚,最近我不大在家,也没怎么碰到过他。”
这样折中逃避的说法并没有让佩清放弃这个话题,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应是找不到人了吧。”
“你们……”他们既然了解的这么深,又为何要分开?先前子衿一直忍住没问,此时已是更加的困惑:“你为什么……”她忽然停住了嘴,若是因此让佩清更加伤感,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佩清知道她想问什么,沉声道:“我母亲不许我跟他在一起,我没办法。”
“你母亲?”
“我也不知道缘由,母亲以死相逼,我能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好好的有情人,佩清的母亲为何要拆散他们?
院子里不知何时响起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刘佩宏每日都会交待要背的东西,因此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孩子们都会乖巧的背书。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佩清转头看向那群尚是年幼的孩子,笑道:“忽然想起佩宏小时候背这诗的模样,现在他都可以当先生了。”
子衿立刻道:“若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这里教这些孩子。”
“我不行的。”佩清摇着头:“我什么都不会,况且我婆婆也是不许我经常出门的。”
她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
沉醉不知归路(4)
她想安慰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似乎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们已经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的世界充满活力与美好;她的世界充满黯然与迷茫。
袅袅的水雾带着些绿茶的清香自杯中散发开来,这种味道对佩清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的手指贴在紫砂杯壁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杯里青青绿绿的茶叶,在鲜少看到绿树的冬季里显得十分清新。
子衿见她盯着热茶看了许久,觉得总算是找到了些话题:“这茶怎么样?”
她兀的一笑,举起茶杯问道:“你知道这茶叫什么吗?”
子衿摇摇头:“不晓得。”她对茶道可没什么造诣,喝茶也是图个新鲜。“叫什么?”
“它叫庐山云雾,”佩清把茶杯移到唇边,一扫方才的阴霾:“是小舅最喜欢的茶。”
“啊哈……”子衿颇为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茶确实是她在程敬之那里拿的,而且还是偷拿的。“你真厉害,还能品出这茶的名字。”
佩清兀的一笑,意有所指地说:“你好像不怎么会喝茶。”
本来是想讨论让佩清不再伤神的话题,却没想到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看她的注意力也被转移的差不多了,豁然道:“想问什么直接问好了,转这么多弯做什么。”
佩清了然道:“听你这么说,我不问也晓得了。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