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洛儿感慨万千,金黄的地瓜肉粘在她粉红色的嘴唇上,随着她嘴巴张翕而微微地抖动。
“阿弥陀佛,我的小姐。你含着金汤匙生的,自是没见过这种粗粮。寻常百姓可是要靠它来度日的。”奶娘笑着说,慈爱地用帕子帮她擦拭不小心粘到下巴上的黑灰。
“天天吃这个也挺好的。”她嘴里含着东西,声音有些瓮瓮的,然而也还清楚,“赶明儿,咱们也天天吃这个。”
说的奶娘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她直摇头。疼爱无奈尽在不言中。
我笑道:“别说天天,叫你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保管你又得时时刻刻念叨水晶蒸饺鸡丝卷呢。”
她皱眉,嚷道:“别跟我提那些,一听就腻味。”
外头有人进来禀报,灵妃娘娘差人送柿子来了,说下面孝敬上来的,灵妃见这时令柿子少见,那几个又红的好看,惦记着蓝妃妹妹身子不舒爽,这个吃食倒有几分滋味,便打发人给送来了,要妹妹别嫌弃东西不好。洛儿刚想蹙额叫人把她打发走,我忙摆手示意,道:“你叫她东西放下,赏她几百个钱,说娘娘身上不大好已经歇下。谢谢姐姐还惦记着,有劳姐姐费心了。待回头身子舒爽了,再亲自去她处道谢。”
丫鬟领命下去,不一会子,就捧着一个水红绸布的包袱进来,里面包着三五个红灯笼似的柿子,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拿下去,谁想吃这些东西。”洛儿皱眉,挥手道,连着一片焦黑的地瓜皮也飞了出去。
“不妨放下。”我笑道,“红彤彤的也喜庆,搁着当果盘看倒也漂亮。”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无论如何她也算我们的姐妹,过于生分反倒不好。”
丫鬟依眼将它放在了案几上一个蜜釉色的描金果盘子里头,齐整整的码着,铜盆里跳动的火光一映,便是最标准的印象派油画。
“阿弥陀佛。” 赵嬷嬷笑道:“幸好除了王爷以外,她还听你几句劝。老身平日不知说过她多少回,叫她不要吃了这性子梗直的亏,左耳朵没进,右耳朵先出来了。”
“那我耳朵里不全是空的吗?”洛儿不以为忤,笑着说。
奶娘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言:“何止是耳朵,脑袋里也全是空的。”
正说笑间,楚天裔走了进来,后面除了影子王平,一个人也没带;也没叫通报。洛儿立刻眉开眼笑地凑过去,冲他甜甜地唤“表哥”,脸上的笑靥愈发深了。若不是奶娘急急提醒“手脏”,她怕是要抱住他的胳膊摇了。
楚天裔不动声色地避开她沾满黑灰的手,天知道为什么包着的纸会一早落到地上;言辞和蔼,“好香的地瓜,看来我是白担心你没东西吃了。”
“是姐姐弄的,她的法子可真多。连这个也认识,而且还会弄,比老婆子们熬的粥可香多了。”
“王爷来迟了一步,烤好的两只全吃了。”我笑道,“倘若王爷没什么紧急公务,不妨坐在这里陪我们姐妹说说话,顺便等地瓜烤熟。”
“这我倒不稀罕,当年随先皇出征,情况紧急的时候,连火都不敢生,直接生吃。”他摇头,道,“一开始有水分还觉得甜,等到后来被风干了,咬都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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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不烧熟了再吃?”洛儿迷惑不解。天真的表情放在大多数超过十岁的人脸上都有装嫩的嫌疑,然而她无邪的剪水瞳一眨,却自然的没有什么比它更自然。
“夜里有火光,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敌军发现。”我好心地排疑解惑。晋朝的那个皇帝说出“老百姓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粥?”,也算不得是什么混帐话。因为他没有知道粮食的概念的必要。
洛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楚天裔笑着点头附和我的话,对着她也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
我唤人砍了一根毛竹来,横竖上头开了花,它也活不长了。命丫鬟取来一罐子茶叶,放进竹筒里烹着喝。他们素来知道我在吃食上精怪,倒也由着我来。待茶水开了,倒在一色的脱胎填白盖碗里,亲自双手捧上,请他们赏脸。
楚天裔细细品尝了几口,笑道:“兴师动众地弄了半天,滋味也就寻常。”
我白了他一眼,道:“不爱就放下,不少你一个人喝水。”
他笑着摇头,道:“店小也欺客,还不准喝茶的说茶不好。”
眼睛落在果盘里,道:“连柿子也弄来了,真不该多心怕你没东西吃。”
“是灵妃姐姐送来的,她还惦记着洛儿的病。”我拿了一个递给他,柿子已经捂软了,握在手里,软塌塌的沉实。被点名的某人一脸淡漠,撇了撇嘴。
楚天裔接了,丫鬟连忙递给他帕子托着,防止汁水污了手。他剥皮吃了一口,赞道:“果然很甜。”笑着递给我,道,“你也尝尝。”
我笑着摇头,道:“谁要吃你的口水。”及说了出来,猛然发现这话歧异的暧昧,连忙劝洛儿,“你也吃些,好歹也是人家的心意。”
洛儿已经探到他旁边,就在上面吃了一口,笑道:“我不嫌弃表哥的口水。”
童言无忌,饶楚天裔一张老脸,也不免尴尬起来。我连忙用火钳拨弄铜盆里的碳火,地瓜的香气已经愈发浓郁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客人在书房候着王爷。
楚天裔起身,搓着手笑道:“看来我是吃不到你烤的地瓜了。”
我笑着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奇珍,王爷哪天想吃了,臣妾再给您单个弄一份。”
他叮嘱了一番小心照料洛儿的话,直说的后者喜上眉梢;王平又使眼色催促,才放心不下地走了。
洛儿笑嘻嘻地拿了个柿子,自己剥皮吃了。我故意笑的暧昧:“不是说不好吗?”她认真地看着我,答曰:“人虽然不好,但东西是不错的。要就事论事。”我笑着摇摇头,何患无辞,何患无辞。
睡到半夜,我忽然觉得肚子痛,因为有中毒的经历,脸登时就白了,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抠着喉咙,强迫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一时间,暖阁子里全是酸溜溜的味道。大夫来把脉,只是感染了风寒。虚惊一场,暖阁子里头尽管添了几把百合香,味道终究是难闻的。楚天裔得了消息,急忙赶过来,见到这种情况,也不愿意我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命人把轿子抬进来,到他的房里歇下。
我因为折腾的厉害,一夜都没睡好,眼睛合上了依旧酸涩的厉害,回头怎么也得找个眼科大夫给配两瓶眼药水。这个时代没的眼镜,更没的激光矫治,一定要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