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或许真的极好极好,可是我并不喜欢。
“这两天你都没给过我好脸。别生气了行吗?我错了,保证下会再也不犯。娘子,你就原谅一回小生吧。”言罢,还可怜兮兮地拉我的袖子。我看他一副书生造型,不由啼笑皆非,狠狠地淬了他一口,别过脸去不说话。想到我很快就会离开他,又不免有些心软。平心而论,楚天裔对我着实不错,可是他的好也还没有多到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和理由留在他身边。我终究是要走的,离开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山石的街道问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错误》:郑愁予)
这一切,终究是注定。
于是我冲他笑了笑,既然已经决意要走,我能够给他的也只有这虚与委蛇的表情了。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快乐一点,我又何必吝惜。
王平扮作家丁,在外面充当车夫,纱衾做老本行,继续伺候老爷夫人。我跟楚天裔呢,脱下光鲜的行头,换上布衣布鞋,俨然是对走亲戚的青年夫妻。楚天裔要是在现代,三百六十行,他是哪些行当的翘楚我不敢肯定,但有一行我确信他是绝对不可以做的。时装模特。不是说他老人家空有一张漂亮脸蛋,身材没有任何看点,恰恰相反,他是那种看上去清瘦其实很有肌肉的帅哥。可麻烦正在于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了,再普通的行头往他身上一放都风朗气清,珠光月华自在其中。同样的道理,再出彩的衣服往他身上一套也失了十分颜色。世人多半是衣服穿人,换身皮就换个样,所以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就不同了,典型的人穿衣,什么样的衣服沾了他的身就会自然地融为他的一部分,让别人直接忽视。时装模特需要的是衣架子,说难听点讲就是衣服的载体,让他这样喧宾夺主的家伙上T型台不是砸人家设计师的饭碗吗。彼时他为了配合我钗荆裙布的造型,也是一身粗布衣衫,可就这样依旧光彩夺目的让人无法转睛。路上逢人问及,他便口称是陪娘子回家看望岳父岳母大人,一行下来,我收获羡慕的眼光无限。
“这位相公可真英俊,而且对自己的娘子这么好,千里迢迢地陪她回娘家。那个女的就不咋样了,还没有咱街上的豆腐西施漂亮。”
“何须豆腐西施,就是东边老张头家的闺女也比她俏上三分。”
跟在他后头出来吃淮郡最出名的早茶,等了半天,填饱的却是这些话。你的男人被人觊觎说明你魅力大,可以钓到这么吃香的凯子。可是如果还附带着被人进行人身攻击的话,就很不爽了。TNND,本小姐还蒙着面纱哩,居然也被评头论足!我就不信这些女人的眼睛会发X光。
我这人有点怪,一件东西在属于我之前,就是再好,我也不会多努力的去争取;可是它身上一旦贴上属于我的标签时,就是被别人多看上两眼我也会很不爽。我还没休掉楚天裔呢,他凭什么给我招蜂惹蝶的,念及此处,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笑,这么受用万众瞩目的感觉?我气得牙痒痒,回头我不给你化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妆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洛嘉司,听上去也不错。
一笼蟹黄汤包在我望眼欲穿之际总算上来了。因为心里有气,我看也没看,直接夹了一只往嘴里送去。楚天裔还没来得及鸣声示警,悲剧就已经发生了。
众所周知, “皮薄汤足,玲珑透明,提起如灯笼,放下像菊花”,此为汤包的特色; 这汤包吃起来也讲究,它的正宗吃法是“轻轻提,慢慢移,不能急,不要慌,先开窗,后喝汤”,”十二字真经。外头不见波澜,里头可是滚烫的肉汁。这个亏吃的叫一个大,我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我甚至不好意思喊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店小二看惯了我这样的饕餮之徒,不声不响地递上一壶凉茶。这茶水也没冷透,喝进去无疑是火上浇油。幸好现在是早春,天气尚冷,这家百年老店的掌柜还保存了几块冰,凿了一碗送过来,我忙不迭地全含嘴里了。饶是如此,嘴里的伤也折腾了我好几天。
汤包是决计不能再吃了。且不论我的嘴巴决定了我只有坐在那里看他吃的份,光是店里头窃窃私语的讥笑声就足以让我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匆匆拉着他逃上楼,这家店铺,下面空出来卖各色吃食,上面收拾妥当给客人打尖。虽然不豪华,算不得星级标准,但也干净。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打扮,倘若排场过大,反倒叫人生疑。楚天裔玩微服出访的戏码,我这个娘娘自然也得跟着后面夫唱妇随。他要图新鲜,要好玩,装平民百姓,我也由着他,横竖与我没的太大的干系;至于是不是另有目的,更加不是我关心的范畴了。
我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回王府与商文柏碰头,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找到机会逃之夭夭。
拖的越久,变故就越多。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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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诧异地问我,难道不喜欢出来透气吗。
“就是怕你在府里太闷了,才带你出来走走。”他抱着我,轻轻地用鼻子磨蹭我的耳后,“这些天不挺开心的,怎么突然又不耐烦了。”
我起身,推开他,淡淡地回应:“新鲜感过了,不如回家。我原先就是外面的粗野丫头,这些东西本就不稀罕,现在重见了,感叹一番也就算了。要我多惊喜,实在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