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她都是这样,除了问她自己也清楚我不会回答的问题以外,就是对着我暴跳如雷。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失态的太皇太后,在我心目中,她根本已经不能被划分为人的范畴。她太精明睿智无所不能,她太洞察世事练达人情,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在我看来是不应该有烦躁不安的时候。
再接下来的几天,她已经很少出现在囚室里,每天除了太后会往我嘴里塞一个干硬的馍馍以外,她们就不再给我提供任何东西。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每天子时,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黑衣人会给我送一小碗清水。她还是不言不语,一来就在我的身上点上几|穴,我怀疑她这样做是为了缓解噬脑丹的药性发作,因为后来的这些天里我毒性发作时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不堪(不过也着实够戗)。我企图跟她交流,她除了狠狠地瞪我,阻止我开口说话以外就没有别的表示。
我知道,她应该不是太后的同党,可也无心出手救我出囚室。她进出囚室如此自如,必定也是凤仪宫的内部人员。只是我不清楚她究竟是谁,这样一个浑身除了两只眼睛外,全部蒙上黑布的人任谁也猜不出身份来。可是我没有放弃从她身上寻找突破口,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发生了的事就一定有踪迹可寻。我有的是大把的时间,这也是我聊度漫漫刑期的唯一功课。
终于在我被囚禁的第十天,她捧这水碗给我喂水的时候。我轻轻呼喊她的名字,道:“你还是去告诉皇上吧。”水碗在落地前的瞬间被她稳稳地抓到了手上。
转身,背影很僵硬。
“她们说的没错。你的确是狐狸精。”
用的是密语传音吧,身形已经消失,话却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接下来的两天没有任何动静,这姑娘够绝,连每天子时的水也给我免了。我苦笑,完了,破釜沉舟和孤注一掷可是在事情成败前谁也分不开区别的。姑娘啊,怎么说当日我也和你共事过一段时间,貌似交情还不错,你也说过我是好人的。这年头好人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的。你就当是为了维持人口好坏平衡,救我一次吧。心理斗争不要晚太久,一个人饿上个十天八天未必会死,可要三天以上滴水不沾就危险了。
估计是太后也反应过来了这个道理,今天给我的伙食换成了一碗滚烫的米粥。这个女人超级之没有耐心,居然直接把粥往我喉咙眼里倒,我烫的哇哇直叫,嘴里一会儿就长满了水疱。可是我想活下去就得吃饭喝水,米粥算是把两样都占全了,再烫我也得喝。估计我的口腔黏膜食管黏膜全烫破了。中午药性发作的时候,因为没有神秘的黑衣客的点|穴解毒,我痒的特别厉害。嘴巴里又痛的要命,等到外面响起打更的声音时,我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疲倦地闭上眼睛,我在心里默念:快来快来,你不给我通风报信也就算了,可得给我点|穴解毒啊,那万蚁噬心的感觉再来一次,我的身体就吃不消了。
光和影的微妙变化。
“你你你来拉。”我激动地睁开眼,幸福地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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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裔!”我惊讶之余泪流满面。
他终于还是来了。
她总算思想斗争完了。
“清儿,清儿。”他快步上前,捧着我的脸,呃,这么多天没洗过,估计上面是肮脏够可以,然而他却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捧着珍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太疏忽了。”
“皇上,请你退开一步。”旁边的高手王平拔出剑来,火光的照射下,剑身明亮的晃眼。
“你——”不要吧,你清君侧也不要拿我的脖子血祭剑。
“别怕,王平剑术高超,不会伤到你的手脚的。”楚天裔温柔地安慰我。
呃,大侠,不好意思。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哗哗哗哗”四声,然后是镣铐裂开的声音。
“你确信这把剑不叫倚天?”我小小声地问。
“不,它叫龙泉。”王平非常有气势地收剑。
楚天裔抱住摇摇欲坠的我,举步离开。
囚室的门口,太皇太后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我睁着眼睛,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除了抱着我的那一位,因为角度的原因,我只看的到他坚毅而不嫌过于宽阔的下巴。
“楚天裔。”
“恩。”
“如果知道你这么快就来救我,打死我也不吃那碗滚烫的米粥。”
生存艰难
水雾氤氲的木桶。
我屏住呼吸,把头也浸泡在温热的香汤里面,清新的荷花香气,轻轻地伴随着流水冲刷着我疲惫的灵魂。我静静地坐在木桶里,自有乖巧的宫女为我搓洗。原先我洗澡时并不喜欢假手于他人,然而被囚系了这么些天,我的手脚皆乏软无力。我低头嗅了嗅脖颈,即使已经泡进水里,味道也依然酸臭的可以。三伏天气,十多天不洗澡,就是再冰肌玉骨也全然白搭。我想起楚天裔抱着我不住地说“对不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厌恶嫌弃,仿佛抱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而不是一个浑身酸臭污浊不堪的麻烦女子。
对于感情,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一步之遥。因为我清楚完美从来只是了解前的海市蜃楼,一旦你陷入其间,它便轻飘飘地灰飞湮灭。就好象这弥漫的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画面,衣鬓生香,冠盖云集的会场,所谓的上流社会的普通家宴就有这样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