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马宏达转身从一棵杨树上“劈啪、劈啪”地折下两根树枝,自己留下一根粗的,将另一根递给他:“刘浪,你小些,拿一根细的,跟着我们就行了。把枝上的小枝和叶子扒掉。”又对李黑牛喊道:“苕逼,站着干啥,还不快弄根棍子。喏,那一根蛮好的,自己去弄下来。”李黑牛便朝马宏达指着的一根树枝跑过去,撅着肥屁股一蹦一跳地抓树枝。
三人手中各有了一根棍子,马宏达将自己手中的棍子一挥:“出发!”大家便朝珠玑二队的方向进发。往日,二队村前树后总有大小各色的狗出入,那些大狗一般都忠于职守,见到生人就会“喔喔”地亮出獠牙迎上来;这天,却不见一只大狗,偶尔出现一两只猫大的小狗,看见他们三人浩荡而来,只会“汪汪汪”地虚叫,还不到搞“流氓”的岁数。马宏达就皱了眉头:“妈的个巴子,难道大狗都到外面去搞流氓了吗?”李黑牛立刻提示:“它们搞流氓一般都在田地里,有时也在河堤边的空场上。”马宏达就笑骂李黑牛一句:“你他妈的真是流氓专家!”但毕竟李黑牛的提示颇有道理,就带了他和黑牛走出村口。
出了村口就得上堤,刚走到堤坡道的半中,李黑牛突然拄着棍子停下,侧身向堤外的方向一指:“你们看!”
他和马宏达顺着黑牛手指的那边看去,在不远处的队屋的禾场边,果然就看见了一黑一白两只狗:黑在上,白在下,大约已完成了激烈的动作,正“沉浸”着……马宏达便命令道:“马上战斗!”一面率先向队屋的禾场冲去。
马宏达人高马大,脱缰似的飞跑,一个人扬着棍子冲在前面;李黑牛虽是一头小肥猪,但跑起来虎墩墩的,一手按着大肚子上的挎包,一手拖着棍子,也能紧随马宏达之后。他比他们小,本来就跑不过他们,忽然又有些莫名地不愿朝那“一黑一白”跑过去,疾跑几步后,不由丢了棍子,放慢脚步,很快便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只见马宏达渐渐接近那“一黑一白”,而那黑狗和白狗分明知道来者不善,却依然“沉浸”,只是偏过头来用眼睛不解地看着,似乎觉得它们“那样”并未“怎样”,你们人何以袭来?当马宏达冲到它们面前,已然举起棍子时,那身子在黑狗下面的白狗便“嗯嗯”的乞怜,且发出哀求的目光,而黑狗不得不无奈地“喔喔”警告;但马宏达还是不由分说地将棍子打下去,且连续打起来;那黑狗就不断地收缩身子,也不逃躲,依然捍卫与白狗的结合,只是将“喔喔”变作“喔哇”,示威地翻露出獠牙来。但是,马宏达打红了眼,并不住手;而李黑牛已经赶到,又加入了棍棒……在暴雨般的乱棍下,那“一黑一白”唯有选择脱逃,可是,它们已无法分离,彼此因了“流氓”死死地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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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目光折断4(2)
刹那间,他的目光被折断——立刻用手捂住了受伤的眼睛!他不敢再睁开眼睛来,绝望而无力地倒坐在路上,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胸腔里犹如乱棍敲击的鼓点咚咚直响……这是他无法避开的时光和生活,他只能接受——承受——它带给他的强烈刺激或震撼!许多年后,这桩事让他确信:迄今为止,“兽性”其实并没有全然脱离人类;而且,文明社会里的人的“兽性”或许有时并无实质的功利——仅仅只是与生俱来的“兽性”而已,一旦遇上可以发泄的环境,便会随性出动,产生惯性,又因为加入了人的智慧,变得更加“兽猛”。他坚信这是人类最为深刻的耻辱和悲哀——因为它必然最终也是最为残酷地伤害人类共同的根本利益,并毁灭人作为人的价值!因此,他也就不可改变地认为:人的第一要义是不可伤及任何生命——尤其是同类!
当时,他坐在地上,于慌乱之中想到一个唯一可用的主意:即刻大声“哎哟——哎哟——”地叫唤。他一面大叫,一面从手指缝里偷看马宏达和李黑牛,这两个畜生在他叫唤了许多声之后才将棍子停在空中,掉头向他看过来。他便更加大声地“哎哟”,直到他们向他跑来。
“怎么了?”马宏达拖着棍子站到他面前,满脸冒着红红白白的热气,显出慌乱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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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拿开捂眼的手,茫然地看着马宏达。一时间,他竟然觉得马宏达的长相变异得不知是谁了。
“是不是脚崴了?”李黑牛赶过来与马宏达并身而立,丢下棍子,不停地抹脸上的汗。
他本来只是想用“脚崴了”哄骗他们撤退下来,不要继续追打“流氓”,既然他们已经回来,他便不愿继续演绎哄骗。可是,他坐在地上,心口依然瑟缩着,想对他们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儿,他仰望着他们,带着颤栗的声音问道:“以后要是你们也像黑狗白狗‘那样’……有狗来咬你们……”
马宏达和李黑牛愣愣地转头对视,目光即刻缩了回去,随之落下眼帘来。
艳阳之下,三个人都沉默了那么一瞬!
还是李黑牛这家伙会闹气氛,他装着忽然间记起什么,拍了一下搁在圆肚皮上的挎包,喊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火烧粑!来,三人分了吃。”于是,从挎包里取出火烧粑来,利索地掰成三块,给马宏达一块,再向他递来一块。他从地上站起来,迟迟地接过火烧粑。
然后,马宏达丢了棍子,咬一口火烧粑,转身往村里走。而他,一点也不想吃,将火烧粑塞进了书包。路上,李黑牛又意味无穷地自语:“狗搞流氓的样子真丑!”见马宏达和他都不应和,就问马宏达:“你说,这狗为什么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去搞呢?”马宏达不屑地说:“狗是狗呢!”李黑牛又问:“为什么打都打不散?是不是?……”马宏达侧头翻他一眼,“明知故问。”李黑牛仍不肯罢休:“那人‘过喜事’也一定?……”马宏达就骂道:“妈的个巴子,你真流氓!回去问问你爸你妈!”李黑牛急了,与马宏达对骂起“妈的个巴子”来……
他跟在他俩身后走,被他们的脏话弄得浑身芒扎,见他们吵起来,就学着他们的腔调岔开话题:“李黑牛,你妈的……真狡猾!明明带了三个火烧粑,那会儿只拿出两个来,硬是用馋相骗走了我和马宏达一人一块!”
李黑牛就得意地笑,一面又反唇相讥:“哼,妈的个巴子,你不狡猾吗?你要是不倒在地上骗我们,老子们肯定连狗###都打断了!”
“你真黑心!”他狠狠地骂道。
这天回到家中,他忽然发现黄狗虎子不见了,立刻就出门去找。他是从村前回家的,路上没有遇见虎子,他就绕过屋山头,去村后找。穿过屋后的竹林,正要上路,他看见了虎子:它正与一只比它的毛色更加金黄的狗在菜园的一角“沉浸”于“过喜事”之中!虎子也看见了他,但它只“嗯”了一声,眼神是凝固的,表示它已然痴迷,不能放下它的作业。他便掉头退了回去。
第四章 目光折断4(3)
可是,他想起马宏达和李黑牛今天的行为,不由心跳。他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虎子的“沉浸”!于是,他在竹林边坐下,从书包里取出图画本《 十万个为什么 》来,一面看书,一面注意听菜园地那边的动静。时间过得很慢,他不停地翻看书上的插图,一个“为什么”也没有弄明白。
夜幕降临时分,他听到菜园地那边轻柔地“啊”了一声,虎子解脱出来。一会儿,虎子回到他的面前站住。一天不见虎子,虎子已瘦去一圈。他赶紧从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