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吼完,也不管杨婵一个病人能不能接不接受,转过头,就坐在床下,双手抱胸开始生闷气。
身后的杨婵一直沉默,玄素也不指望她能说点什么。
她年少时就跟着伏羲在人间晃荡,做大夫的人情冷暖看的最多,她晓得人心复杂,恩情越大越无法偿还,人们就越是逃避,一开始或许感激涕零,但到后来好像不存在这样的恩情似的,或者说施展这样的恩情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一旦收回这样的恩情又会将曾经的恩人当作了仇人。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便是如此了。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玄素都不奢求付出能有所回报。
她发脾气也只单纯是发泄不满而已。
可是杨婵躺在她身后,忽然说:“对不起。”
玄素一怔,紧紧抱住的双臂都松了松,她偏过头,看月色倾撒在杨婵的床边,问:“你对不起什么?”
杨婵说:“剥夺了你姐姐的生机。”
玄素吸了吸鼻子:“算了吧,那是她自己给的。”
“她愿意去死,我有什么办法,你又有什么办法?”玄素声音明明已经变得破碎了,她揉了揉眼睛,还故作潇洒地说,“躺着受恩吧。”
杨婵不言,过了会儿,她不说出去的事了,她说想见玄女。
玄素顿了顿,问:“你见她做什么?”
杨婵记忆混乱,但还记得玄女是云华的师父,玄女愿意把救命的东西让给她,肯定不是因为素昧平生的自己,而是云华。
她说:“我想见见我阿娘的师父,也想见见这个将生机让给我的恩人。”
杨婵说要见玄女,可意外的是玄女并不愿意见到她。
玄素守在门口,问里头看书的玄女,说:“你真不见?”
玄女很坚定:“不见。”
玄素听话得很,她走回杨婵房里,跟杨婵说:“放弃吧,我姐姐不见你。”
“为什么?”杨婵问。
好问题!
玄素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给不出答案,很严谨地说:“你等我问问哈。”
说罢,她转头去玄女屋里问:“你为什么不见她?”
玄女翻过一页书,答:“没有为什么。”
玄素毫无探究精神,说啥就是啥,转头又跟杨婵说:“姐姐说没有为什么。”
杨婵坐在床边,闻言,沉默许久,然后掀开厚厚的被褥,赤着脚踩到地上,转头走出屋,横冲直撞。
没人告诉她玄女住在哪,她就乱走,玄素吩咐青蟒把她薅过来,然后给她穿上衣服和鞋子,说:“不想生病就别瞎折腾。”
杨婵轴的很,偏偏就要瞎折腾,她径直走到庭子里,任由冰雪在她身上堆积。
玄素喊:“麻烦精,你杵在那做什么?”
杨婵回:“我要等玄女大人见我。”
说罢,她就打算在哪里站到天荒地老。
笨蛋玄素都看不下去这种白痴行径了,她拉着杨婵走到了玄女屋门口,说:“你孝敬也要孝敬对地方!”
杨婵看看天,看看地,然后回了个“哦”。
笨蛋玄素指着她,趾高气昂地说:“真是个笨蛋。”
杨婵没理她,对着屋子里的人喊:“玄女大人,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