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济也表示赞同:
“这篇文章我看完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滇缅公路的修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真是血肉铸成的另一座‘长城’!”
得到众人的嘉许,萧乾看向沈从文的眼神百感交集:
“师父,《大公报》的副刊是你一手办起来的,自打接了师父的棒,我就想着一定得好好干,千万不能砸了师父的招牌。”
“秉乾弟,你这篇滇缅公路的文章已经让我自愧不如了,快别说什么砸不砸招牌的了,你现在就是《大公报》副刊的招牌!知道你组稿困难,我还跟联大的同事们说好了,等你回香港的时候让你多带几篇稿子回去。”
萧乾摸了摸脖颈,脸上露出一丝赧意:
“我准备过一阵去英国了。”
沈从文一愣:
“去英国?不在《大公报》做事了?”
“师父,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我去滇缅公路之前就收到了英国伦敦大学的邀请函,请我去东方学院教英国人学中文,但250磅的年薪给得实在太少,更何况还要自备旅费,我担心过不下去,就没想着过去。我从滇缅公路回来之后,胡社长(《大公报》社长胡霖)听说了这件事,他特别兴奋,跟我讲了一战时他在欧洲当战地记者的经历,他说欧洲战局日趋紧张,这是亲临新闻第一线的难得机会,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英国。对于我经济上的顾虑,胡社长说:‘马上回他们一信,接下聘书。至于旅费,报馆可以替你垫上,靠你那管笔来还嘛!’胡社长说我是《大公报》派到英国去的第一步棋,让我务必先在那里站住脚跟。师父你说,胡社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去吗?”
沈从文笑着点点头:
“那自然是要去的,你不光是《大公报》派去英国的第一步棋,还是中国人了解欧洲时局的一双眼睛,你身上可肩负着重大的新闻使命啊!”
沈从文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朝萧乾投去嘉许和期待的眼光,萧乾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也笑了。
傅雷向前探了探身:
“对了,从文兄,《今日评论》的副刊是你编的吧?我近来每期都买,稿子选得有水平!”
沈从文谦逊摆手:
“不是我选得有水平,是他们写得有水平,在座的同济、钟书、冯至几位都给杂志写过稿子。”
傅雷点点头:
“钟书的几篇《冷屋随笔》文风真是辛辣,看完如同洗了一个冷水澡一般痛快。”
钱钟书一直缩在一个角落不发一言,突然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夸赞,嘴角微微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仍旧抱着臂,低声说道:
“不过是几句牢骚话罢了,不值一提。我倒是觉得冯至的那封信写得好,其中对尼采的诸多看法都很中肯。”
傅雷点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我也觉得那篇写得深入浅出,极适合入门。”
梁宗岱听到冯至的名字,骄傲地拍了拍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的冯至:
“那是自然,冯至的才华还用说什么!话说回来,我和冯至、傅雷三个在昆明碰上也算他乡遇故知了,我刚到海德堡学德文的时候,还是冯至带我去找的房子呢!这一晃也快十年了!我跟傅雷就更是不打不相交了,傅雷,你还记得我们在巴黎为了刘海粟的油画《玫瑰村》大吵一架的事儿么?”
傅雷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
“你说错了!哪里是大‘吵’一架,那是大‘打’一架!”
梁宗岱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我记得当时咱们俩还闹到了警察局,说明原因后把警察局长都给逗乐了!”
梁宗岱豪迈的气度让席间的氛围活跃起来,傅雷却依旧一板一眼地说:
“不过我依然坚持《玫瑰村》对色块和构图的处理就是受了塞尚的影响。”
“我也依然坚持那就是刘海粟自己的东西,与塞尚无关!”
冯至一脸平静地说:
“你们俩不会又在从文兄家里上演全武行吧?这儿地方可不大。”
冯至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让大家一下子笑了起来,梁宗岱也跟着大笑,傅雷难得地咧了咧嘴,他轻轻摇摇头,看向梁宗岱:
“绝对不会。前几年我翻译《约翰?克里斯朵夫》的时候,手边没有法文原版书,宗岱就把他的书借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借我的书十分珍贵,那是他拜访罗曼·罗兰时收到的礼物,他就这样无私地借给了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宗岱。”
傅雷这些话完全出乎了梁宗岱的意料,本来斗志满满的他一下子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