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荫走到小江身前蹲下。
“上来吧,阿青哥背你去。”
小江乖顺地趴在了胡承荫的背上,胡承荫轻轻松松便站起身来。
对于整天背塃包的胡承荫来说,小江实在是太轻了。
月亮从乌云背后探出了头,给胡承荫照亮了脚下的路。
一会儿功夫,胡承荫就把小江背到了后山上,回望山下,离竹楼已经很远了。
“阿青哥,我平时那儿也去不了,难得走这么远,能不能晚点儿回去呀?”
“好,你想待多久都行,阿青哥就在这儿陪你。”
小江屈膝坐在地上,用双手抱住膝盖,看来十分乖巧可爱。
“阿青哥,天上有星星吗?”
“没有,可是有月亮,很大很亮。”
小江用手抚摸着身边的青草。
“阿青哥,这草现在还是绿的吗?”
胡承荫低头仔细看了看。
“嗯,还是绿的。”
小江点了点头,露出又满足又哀伤的神情。
“小江,你多大了?”
“十二了。”
胡承荫以为小江最大也不会超过十岁,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十二岁了,可之后又觉得十分合理,因为他的脸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和老成。
“小江,你跟你姐……什么时候到尖子上的?”
“有两年了,我爸妈都得了白喉死了,我姐和我就跟着一个同乡大哥到这儿了。我下硐背塃,我姐整塃,还给砂丁们缝衣裳。后来我眼睛不好了,得了鸡摸眼,晚上看不见东西,没法下硐背塃了,我就跟着我姐拉磨整塃,再后来,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每天就在伙房跟着朱伯烧火做饭。”
小江说这一切的时候口气十分平淡,似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胡承荫却唯有沉默以对,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阿青哥,我什么也帮不了我姐,我活着就是她的累赘,我很多次都在想,要是那次打摆子,我没有活下来就好了……”
胡承荫摸了摸小江的头。
“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是你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是她活下去的指望。”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活儿也干不了,只能拖累我姐,我姐以后可怎么办哪?”
许是隐忍久了,小江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胡承荫看着眼前这个被苦难折磨得少年老成的小江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虽然心头酸楚,却莫名感到一阵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