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要走了。
胡承荫知道,这一去,下一次再见,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亦或许,是永别了。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走吧,我再陪世俊呆一会儿。”
同来的一行人都告别了世俊下了山,唯有胡承荫背靠着那棵小香樟坐在了坟前。
胡承荫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
“学弟,你说的没错,香樟真的很香呢!学弟,你来着世上走了一遭,什么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光顾着伤心了。我也说不上你是更伤心还是更不甘心。学弟,要是你被伤透了心,什么极乐世界啊天堂啊随便你溜达!不过,要是你不甘心的话就赶紧投胎,趁我还活着,咱们还能再见着面!”
胡承荫想起什么,低头一笑,朝坟上扔了一个小石子:
“学弟,就算你现在马上投了胎,你也不能叫我学长了,要改口叫我叔叔了!不过你要是肯多等两年,投胎当我儿子也行!为父一定好好疼你!”
胡承荫双手环抱膝盖,扭头看着那新坟,双眼又一次涌出了泪水。
“学弟,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占你便宜呢!你说话啊!我这就要走了!以后就没人陪你说话啦!”
胡承荫下了山,远远望去,他似乎看到了世俊在向他挥手告别。
虽然没有墓碑和坟塚,胡承荫却觉得,一部分的自己也永远地葬在了那里。
胡承荫脚程快,很快便赶上了众人,大家一道回了天良硐,胡承荫一边向伙房走去,一边听马春福跟朱伯说自己今后的打算,朱伯含笑不语,频频点头。
突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那个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硐口处坐着一个人,那人佝偻的脊背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胡承荫远远看着他,他的背影令胡承荫莫名熟悉,他走上前去,听到那老者口中低声嘟囔着:
“春旺啊,你跑哪儿去啦,我到尖子上来了好久了,怎么都找不到你啊?春才也不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者转回头。
胡承荫觉得眼前的吕恒安似乎是在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光纤的衣着如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还有一些干枯的草叶。
曾经被头油抹得光溜溜的头发如今像枯草一样,本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变得一片银白。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
晚年丧子的巨痛完全榨干了他。
如果不说,胡承荫很难想象眼前的人就是个旧老百姓口中那个一夜之间得了泼天富贵的吕恒安。
即便吕恒安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看到眼前的他竟如此颓唐不堪,胡承荫依然心痛。
这究竟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