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小宝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到他们了,现在小宝长得很大了吧?”
“这趟我把大?和小宝(傅斯年之子傅仁轨小名)一并接到昆明来了,我先是把他们丢在江西,又让他们跟着我折腾到重庆,现在总算是一家团圆了,过几天我就带小宝过来,给你这个当伯伯的好好抱抱!寅恪兄,你没把家人一起接到昆明来吗?”
傅斯年这一问,显然是戳中了陈寅恪的伤心事,让他重又皱起眉头。
“我本有此意,去年长沙临大结束,我们一家一路从长沙辗转广西到香港,本来要在那里取道安南海防到蒙自,晓莹(唐筼字)心脏素来不好,加上旅途劳顿,一到香港就病了,美延也染上了百日咳。那时候我真是焦头烂额,幸好有地山帮忙,我们一家才得以在香港勉强度日。眼看着蒙自分校即将开学,晓莹的身体却委实禁不起折腾了,我就把晓莹和三个女儿留在了香港,一人从香港到蒙自分校上课了。如今我又一人到了昆明,真不知何时才能跟他们团聚。”
傅斯年一脸关切:
“现在晓莹和孩子们在香港境况如何啊?他们的身体好些了吗?”
陈寅恪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睛有些微微泛红。
“一发薪水我就寄钱给他们,可现在物价涨势过快,我寄过去的法币能换成的港币越来越少,为了寻找租金低廉的住处,她们已搬了几回家了。我一介穷书生,薪金不足以敷日用,又无积蓄及其他收入可以补助,已然捉襟见肘了。”
傅斯年从陈寅恪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愧疚和悲伤,很想出言安慰,突然想起一事来,赶紧说道:
“对了,你不是申请了剑桥大学的汉学教授的教职吗?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尚未收到什么消息。”
“寅恪兄,别担心,前一阵适之(胡适字)先生跟我说,他为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他告诉我,你去剑桥大概不成问题。”
陈寅恪面上波平如镜,眼眶却已然不红了。
“自从七七事变以后,周遭已然翻天覆地,眼下这种光景,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变数,不论结果如何,我已能平淡处之了,我现下只觉得对不起晓莹、流求、小彭和美延他们,若我能申请到教职,她们以后的日子总好过一些。”
“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傅斯年拍了拍老友陈寅恪的肩膀。
曾涧峡很快就把隔壁住着陈寅恪和傅斯年二位先生的事情告诉了周曦沐,周曦沐听了更为兴奋。
“我想起来了,傅孟真先生不是创办了一个史语所吗,陈寅恪先生就是史语所历史组的主任啊!我记得去年他们也迁到长沙去了,现在联大迁到昆明,史语所很可能也迁到昆明来了!”
周曦沐开心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登门拜访:
“之前在蒙自咱们跟先生住得远,现在你可是近水楼台啊!你倒真能忍得住!”
“不急,傅孟真先生刚到昆明没多久,估计近几日事务繁杂,我们还是先不要打扰了,等过几日再登门拜访。”
周曦沐的心情虽迫切,却对曾涧峡的话深以为然,此事便暂时搁下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殷切心愿,很快便安排他们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