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哑然失笑,又觉得十分心疼,他双手捧起廖灿星的脸,温柔地看着廖灿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会呢?”
“可你明明就是不开心啊,你别想用什么‘梁六女哭了’这样的理由搪塞我,肯定是别的原因!”
陈确铮叹了口气,将廖灿星轻轻抱在怀中,将下颌抵在廖灿星的头顶,一下一下地轻轻地磕着:
“灿星,你真的觉得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呀,镇长都出面了,保证书也写了,钱也赔了,还不算解决吗?”
陈确铮将廖灿星嘴边发丝理到耳后:
“嗯,你说的没错,咱们回去吧,再晚些该冷了。”
廖灿星执拗地拨开了陈确铮的手:
“我觉得我们交往的基础就是要对彼此坦诚,现在你明摆着就是对我有所隐瞒,我不希望你为了让我开心哄我骗我!”
陈确铮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收了笑容,沉声说道:
“这回李昌隆是结结实实吃了个闷亏,不但人让我们给带走了,还要赔钱,他心里怎么气得过?他是大板桥的地头蛇,可我们呢?我们能在大板桥待几天?没错,我的确是让李昌隆写了保证书了,可这终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保不了万全。等我们一走,天高皇帝远,那保证书还能不能顶用谁又能说得清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李昌隆真的遵守约定,不再去找梁家的麻烦,大板桥的穷人这么多,张家、王家、李家、赵家就不会卖女儿吗?这大板桥遍地都是穷人,只要他李昌隆愿意,他大可以再买十个八个。这次是梁六女命好,刚巧让你给碰上了,可那些你没有碰到的呢?你要怎么去帮他们?你能帮的过来吗?”看书溂
陈确铮一番话说完,直接把廖灿星的眼泪给说了出来,硕大的泪珠刚落下来,就被一袖子抹了,可下一秒又落下了新的,陈确铮伸手想帮她擦,廖灿星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陈确铮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心里暗暗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子。
他本来只是跟廖灿星说说自己的所思所想,却因心中郁卒,言辞不知不觉愈发激烈。他这几句话固然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无力反驳,但若是扪心自问,他敢毫无保留地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吗?
他不敢。
诚然,他告诉的廖灿星的话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却不是他全部的心里话。
在内心的一些角落里,有一些东西是他羞于启齿、无法宣之于口的。
他当然可以为千千万万穷人家的女儿鸣不平,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她们的命运。他恨这个社会的不公,可他更恨自己的无力。
然而他束手无策的难题,廖灿星却只用一个电话便解决了。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想让廖灿星打那个电话,可他更想救梁六女,实在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阻拦她,只能任由微妙扭曲的心绪折磨着自己。
如今事情已然解决,他却一味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却让灿星来承受这一切,他怎么能够?
陈确铮咀嚼着自己的卑怯和虚荣,一时之间有些受不住,他默默走过去抱住了廖灿星,廖灿星挣了两下,发现挣不动,便放弃了:
“灿星,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刚才是我没控制住情绪,把气撒在你身上了,都是我的错。”
廖灿星双手摩挲着陈确铮宽厚的脊背,她觉得此刻他固若金汤的心出现了一道裂缝,从那狭窄的缝隙中她看到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另一个“陈确铮”,不那么完美,却更加真实的“陈确铮”。
“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快回去吧,大家该等着急了!”
廖灿星朝陈确铮伸出了手,陈确铮笑了,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
廖灿星看着两人斜斜的影子,任由思绪蔓延开去。
起初陈确铮的话让她心里很有些委屈,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却觉得他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廖灿星满以为自己从繁华都会流落到西南边城,她的双眼已经领略了人间疾苦,殊不知她优越的家世注定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安乐无忧的温柔乡。陈确铮虽然很少跟她提起过往,可廖灿星能感觉到,他看过更大的世界,经历过更多的磨难,而那是她根本无从想象的。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