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回首,微笑道:“剑瑜少年成名,白袍银枪,威震边关,我在京城就听说,成郡的世家小姐们,为见剑瑜一面,不惜夜探军营,可有此事?”
宁剑瑜尴尬地“嘿嘿”两声,崔亮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了许多,又将目光投向对面,微微而笑。
宁剑瑜看得清楚,唤道:“子明。”
崔亮微笑道:“咱们再挺住几天,就差不多了。”
宁剑瑜不解,崔亮转身,道:“今晚算是熬过去了,剑瑜放心回去休息,我也得去睡个好觉。”
宁剑瑜忙追上他,二人边说边行。崔亮说笑间忽“咦”了声,停住脚步,满面诧异之色。宁剑瑜顺着他目光望去,正见江慈从卫昭帐中出来,还拎着药箱和药罐。
江慈走出几步,与崔亮眼神相触,赧然低头,旋即又抬头,笑道:“崔大哥,宁将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宁剑瑜笑着点了点头:“小慈也还没休息啊。”
江慈自二人身边走过,崔亮拍了拍宁剑瑜的肩:“剑瑜,你先回去。”他追上江慈,二人走到较僻静的地方,崔亮沉声道:“怎么回事?”
江慈仰头望着他,目光澄澈,话语平静坦然:“崔大哥,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灯光下,崔亮隐见江慈面颊闪过一抹晕红,眉间担忧愈浓。
江慈在他的凝视下移开目光,望向医帐方向,低声道:“崔大哥既用心授了我医术,我便想留在这里,尽微薄之力。”
崔亮心中暗叹,轻声道:“有没有见到相爷?”
“见过了,相爷允我留下。”江慈绽出笑容,面上也有了些神彩:“崔大哥,是我自己选择回来的,您以后,不必再顾着我。”
崔亮沉默良久,忽然微笑:“既是如此,咱们就一起留下,崔大哥从今天起,要正式将医术传授给你。”
江慈大喜,却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崔亮拍了拍她的头顶,二人相视而笑。
江慈忽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笑道:“那我要不要叫您师父?”
崔亮苦笑道:“难道我很老吗?”
“不老不老。”江慈忙道:“崔解元风华正茂,少年英才,正是―――”见崔亮伸手欲弹,笑着跑了开去。
裴琰第二日起得极早,崔亮与宁剑瑜巡视过前线,也早早过来。宁剑瑜汇报完军情后,三人一起用过早饭,裴琰唤安潞进帐,道:“去请卫大人。”
片刻后,卫昭缓步而入,裴琰起身相迎,笑道:“三郎可好些?”
“皮肉之伤,有劳挂念。”卫昭淡然一笑。
宁剑瑜忽然大步上前,向卫昭深深一揖。卫昭侧身避过,浅笑道:“宁将军多礼,卫昭愧不敢当。”
宁剑瑜却再转到卫昭身前,深揖下去,卫昭微微皱眉,袍袖一卷,将他扶起。
见卫昭有些不耐,崔亮忙上来道:“卫大人请坐。”
宁剑瑜仍直视卫昭,俊面肃然,诚恳道:“剑瑜知卫大人不喜这些虚礼,但剑瑜感激之心,却是绝无虚假。”
卫昭在裴琰身边坐下,低头缓缓理好素袍,慢条斯理道:“少君爱虚礼,带出来的人也这般不爽快!”
裴琰哈哈大笑,笑罢,叹道:“那日若非三郎相救―――”
卫昭摆了摆手,裴琰摇头,话锋一转,道:“总之,一切是我这个主帅之过。对敌估计不足,遇事慌了手脚,贻误战机,感情用事,错都在我。好在大家齐心,共度难关,真是裴琰之大幸!”
田策进帐,裴琰道:“你详细说说,青茅谷到底是怎么失守的?”
田策细细禀来,当日桓军假装强攻,长风骑退至山谷,以诱桓军入箭阵。桓军却忽以穿着藤甲衣的骑兵迅速冲过山谷,那藤甲衣竟能挡住强弩之箭;安澄急切下带了两万人去追,后边桓军主力冲来,忽也手持和长风骑一样的强弩,长风骑猝不及防,死伤惨重,边战边退,军营被烧,拼死抵抗,仍被逼回河西府。来不及关上城门,桓军主力骑军赶到,河西府终告失守。
田策又命人去自己帐中取来藤甲衣和从桓军手中抢来的强弩,崔亮接过细看,低叹一声,并不说话。
裴琰看了看他,转向宁剑瑜道:“人派出去没有?”
“前日便派出去了,估计桓军已攻破了晶州和寒州,我让他们走山路,通知童敏,镇着陇州,防着牛鼻山,不要贸然过来。”
田策道:“侯爷,童敏那几万人过不来,梅林渡若被桓军卡着,小镜河以南那三万人要走祈山的话,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赶到的,咱们人手可有些不足。”
裴琰缓缓道:“我想过了,看似我们现在是陷入被动和困境,其实,桓军被我们这么一阻,止步于河西渠,也到了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