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去世的?”
“我不知道。”温如水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风吹得她的头发缓缓飘动,“我只是意外见到他,又见到另一个人,他大概就要来了,今天我耽搁了会儿。”
耽搁。木慈不明所以,又很快恍然大悟。
她遇到了我。
另一个人在十分钟后姗姗来迟,他看着表,带着一束黄色康乃馨,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后向他们点了点头。
“那是他朋友的墓,癌症。”温如水平淡无奇地解释起来,“黄色康乃馨代表永恒的友谊,不过在我来之前,他一直在给这位好朋友送玫瑰,直到遇见我,他撒谎说花店的花卖完了,可没有任何一个朋友会在人死去五年后还来送花,我想他们之间错过了。”
木慈感觉到一点诡异跟违和:“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是这位墓主人的姐姐。”温如水不假思索地回答,看上去毫无半点愧疚,“人们埋葬某些人的时候,就准备开始遗忘他们,我跟他正好是两个例外,同类总是能让人们更快放下戒心,他告诉了我。”
骗子!
这两个字猖狂地在木慈大脑里回荡着,而温如水看上去全然无动于衷,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木慈应该找个机会赶紧偷溜,可是他没有,反而下意识问道:“他为什么否认?他不想影响自己的生活?”
“不。”温如水别开眼睛,她没去看那个男人的哀悼,就像人们不会偷窥情侣接吻,夫妻的私语那样,“他只是不想利用死亡,利用一个没办法再开口的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没人的时候可以,但有其他的人了,就另当别论。他们不是爱人,他不能……不能让任何人那么想他的朋友。”
那个男人很快就离开了,他在远处矜持地向两人点了点头,满怀疲倦与悲伤,支离破碎,然后慢慢踱步远去。
温如水从庞大的花束里抽出几支花,放在了那位朋友的墓前。
冷秋山。
木慈看见墓碑上的名字,无动于衷,比起这个名字,更值得注意的是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他也曾出现在梦里,模糊而遥远的一面,不过对方跟温如水不同,显然没有同步曼德拉效应。
他对木慈还有温如水的出现,可谓全无反应。
“我也梦见过他。”温如水忽然地出现在木慈身边,她离开了两人长眠的所在,回到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高跟鞋磕在石头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流露出一丝困惑,“可他……他完全不记得我,也不认识我。”
木慈中肯地评价道:“并非每个人都会被卷入错误的记忆。”
“可你在其中。”温如水看着他,眼睛微微发亮,“你认得我,你记得我,不是吗?”
木慈一时语塞,找不到话反驳。
“你想怎么做呢?”最终木慈只是问,“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好去,只要你不把我抓到科学家的研究台上去,我倒是无所谓。”
我该去看医生。木慈在心底提醒自己,然后绝望地待在原地,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从乱七八糟的梦开始,木慈的行为就被某些东西所推动着,情感、情绪、直觉、本能,随便怎么称呼,只除了理智。
分明温如水刚刚已经展现给他撒谎成性的真面目。
可他依旧相信这个女人。
“我们得到的东西不同。”温如水轻柔地回答他,“我想拼凑出它的全貌,知道它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就像解开一个谜题。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这种感情是什么,它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经历过的,我想……”
这次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要找个办法剔除它们。”
木慈脱口而出:“你看过医生吗?确定吃药不管用吗?”
温如水并没有被冒犯,她颇为无奈地看过来,叹着气:“我去看过了,医生除了判断我有妄想症之外没给出任何有帮助的建议。我是想让我的脑子恢复过来,不是想让它们变得更混乱。”
“我没办法帮你!我脑袋里出现的全是尸体。”木慈跟着她走下长长的阶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它们就只是突然涌到我脑袋里!恶心得要命!而且不打任何马赛克,一波又一波,永远没有尽头!我却只能接受,你没办法想象那有多让人反胃,就像是几十个小时不停歇地看虐杀视频……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