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弦喃喃:“你请他喝酒?”
“怎么了?”
“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左弦指出这一点,“考虑到我们跟他们很可能处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
木慈戏谑道:“现在又是‘我们’了?”
左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太像生气,更像是倏然断电了。
“我不明白。”左弦花了三秒才让大脑重新上线,歪了歪头,困惑地看着木慈,“你说你信任我,可是你现在又在表现你的情绪,你到底是……?”
木慈噘着嘴思考了下:“我相信你,跟我还在生气并不冲突,你不能要求我跟圣人一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吧。”
“噢。”左弦轻声道,“你把这件事,当成我的一个小错误。”这很慷慨……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轻轻揭过去的。
他咬住了下唇,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以这么说吧。”木慈犹豫了下,点点头,“我不是特别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看上去甚至还有点抱歉。
“我明白。”左弦急促地打断他,“我能理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他这么真实地站在这里,跟记忆里,幻觉里,那个英勇冷静的男人截然不同,他更纯真,更锋利,更气盛。
可木慈是真实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大多数人会被自己的好心扯到一团又一团的麻烦当中去,他们很善良,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左弦不讨厌这类人,也不欣赏,麻烦是可预见的,任由本能跟道德驾驭自己的行为,只不过是这类人的选择。
就像人们不会在天黑后走小巷子一样,犯罪总是发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如果非有人要走,他们选择让自己步入了可预见的麻烦。
左弦从来都没有欣赏过这种做法,可他凝视着眼前的木慈,倏然意识到,黑暗也曾期盼被光明笼罩,被善意眷顾的感觉足以叫人重获新生。
“原来你也会道歉啊。”木慈调侃着,坦荡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他没有出现,然后呢?”
木慈看着左弦,充满疑惑跟好奇,等待着解惑,就好像左弦嘴巴一张,就能把宇宙里所有的答案都吐出来。
可实际上是,左弦也不能确定。
“我不知道,我只能推测出这么多。”左弦很不忍心让木慈失望,如果可以,他愿意为现在的木慈做很多事来补偿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好心,可是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我甚至怀疑,之前的那件事就是为了激起你的求生欲,它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等等,我没懂?”木慈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激起我的求生欲?”
左弦轻声道:“我怀疑也许是必须有人要上车,去顶替另一个的位置。”他显得有点敏感,很快又补充道,“这只是一个猜测,我并不是在暗示什么。”
木慈想到了那些记忆里,放在桌子上的两张车票,像是一瞬间回过神来一样,紧绷着下巴:“两张车票。”
“什么?”
“我在记忆里看到过两张一模一样的车票。”木慈说,“都印着我的名字,现在看来并不完全是我,一张是火车上的我,一张就是我自己。你说得是对的,这辆火车要一个乘客,如果他没声了,显然上车的人只能是我了,或者说我们三个。”
左弦倏然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开窗点了根烟:“这才是他想要的,他知道那个木慈不会同意,他根本不需要对方同意,他借我的手开枪,我以为打偏了,实际上,正中红心。他没办法行动,所以激发我的战斗反应,让我一步步把事情变成他想要的那样。”
“什么?”木慈问,“战斗反应,那是什么?”
“本能的一种心理效应,受到威胁时,狮子会因愤怒而发起进攻,羊会因恐惧选择逃跑,这两者都是为了让危险远离自己。而对人来讲,恐惧会引起愤怒,我恐惧失去,于是充满攻击性,也就导致了之前那件事的发生。”左弦吐了口烟雾,“又一个不同,他经历得太多了,完全能克服甚至是控制本能,对恐惧跟愤怒习以为常,身处劣势也不为所动。”
木慈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就像我们被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游戏副本,然后大反派是另一个身经百战的你,我们还主动把唯一能用的外挂封掉了。”
“每个故事都要一个反派。”左弦被逗乐了,他想了会儿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是点头:“看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木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