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明说:“我是姓周。”
“跟我走!”
“干什么?”
“老板找你有事儿。”
“什么事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猜对了,一定是窑上的人把他的手包儿翻走了,并把里面的东西看过了。这样,他的身份就提前暴露了。走在二锅子后面他就想,既然如此,他就要拿出记者的派头,态度一定要强硬起来。可不知为何,他身上却抖得厉害。他尿泡里似乎也憋着一泡尿,随时都会流出来。他把牙床子使劲咬了一下对自己说:“你要争气,你是人民的记者,真理和正义都在你这一方,你怕什么!”
齐老板在椅子上坐着,几个打手分列两边,还是公堂审案的模样。齐老板吸着烟,把周水明看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什么人?”
周水明反问:“你说呢?”
“我让你自己说。”
“你们是不是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什么东西?”
“一个黑皮包儿。”
“你拿黑皮包儿干什么。”
“这是一个公民的权利,我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不管你拿什么,到我们这里都要接受检查,这也是我们的权利。你要是拿了炸药包儿,来炸我们的窑,我们能不管吗!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水明从齐老板的话里得到证实,他的手包儿的确在齐老板手里,他一指齐老板说:“我告诉你,我的任何东西都是受法律保护的,你动我的东西是犯法的。”
齐老板哈哈笑了,他笑得有些夸张,像是戏台上戏中人的笑法。笑够了,他把桌子一拍说:“我看你是个探子,给我拿下!”
周水明说:“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我不是老毕。告诉你们,我是共和国的记者!”
“记者有什么了不起的,记者就是探子。”
眼看几个打手要往他身边凑,周水明把事先设计好的应急的一招拿了出来,他拐起一只手,嘴对着手腕说:“喂喂,我是六号,信息收到。我这里一切正常,没什么危险。有新的情况马上报告。完毕。”见齐老板有些傻眼,他走到齐老板桌子前面说:“你知道了吧,我体内装有芯片,上面有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一直跟我保持密切联系,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还有你手下这几个人,在可视听监视器里都有显示。同时,你们煤窑周围已埋伏下相当数量的公安人员,只要我轻轻发一个信息,公安人员马上就会冲进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周水明这一招效果不错,齐老板被他镇唬住了,眼皮乱眨一气。那几个打手也互相看看,开始向后退,像是怕被监视器显示。
“那,你到我们这里干什么?”齐老板的口气低了下来。
“这里是国家的土地,煤炭是国家的资源,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是不是要说我们的坏话?毁我们的窑?”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如何,对记者的态度如何。我现在就要对你进行采访,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不不不,”齐老板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不是矿长,我们矿长姓国,等国矿长来了你采访他吧。”
噢,这个老板是冒牌儿货,真正的后台老板还没有露面,看来这个煤窑的水还真不浅。周水明说:“你不是矿长,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去,把你们矿长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国矿长到县里去了,他明天才能回来。”
“不像话!你们县的县长是我的朋友,我打一个电话,县长马上就会来。对了,把我的手包儿还给我,我的手机在里面。”
“对不起,你的手包儿我派人送到国矿长那里去了。”
“你是不是把我的手包儿打开了?”
“没有……不是我打开的。”
“你不要支支吾吾,我正告你,我手包儿里的东西要是少了一件,我就拿你是问!”
第二天早上,没人再催周水明下窑。去吃早饭时,他听见一些窑工小声说,记者,记者。见李正东直着眼瞅他,他对李正东笑了笑,拿出一些记者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吧。”李正东有些害怕似的,赶快把目光躲开了。吃过早饭,他本来想到窑上各处转转,再把该窑的环境默记一下,可他一走就走进宿舍里去了。既然别人都知道了他是记者,既然已经恢复了记者的身份,他得拿出记者的形象才行。自己的脸是黑的,头发是乱的,衣服是脏污的,离一个记者的形象差得太远。他自惭形秽似的,不好意思出去了。
坝子里开进来一辆红色小轿车,他估计是国矿长来了,就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四下里飞着,怎么也抿不顺。他往手上吐了点吐沫往头发上抹了抹,还是抿不顺。由于手心里吐了吐沫,手心里沾的煤油都抹到头发上去了,露出了手掌心的两块红肉。他因此醒悟,要整应该先整脸哪,比起脸面来,头发怎么说也是次要的。于是他不抿头发了,用双手搓脸。搓了几下,他觉得不理想,干脆抱起自己的被子往脸上擦。他这般慌乱,好像将要面对的不是什么矿长,而是一位让他心仪已久的女人。
国矿长过来了,一进门就笑着伸出了手,说:“周记者您好,欢迎欢迎!”
周水明说:“对不起,我手脏。”
国矿长还是把他的手握住了,说:“没关系,我们都是兄弟。”
这个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皮鞋擦得很亮,还戴着金丝边眼镜,他倒像是一个记者。周水明把手从这人手里抽回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