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小说园>十月 > 第98部分(第1页)

第98部分(第1页)

2

女孩的反常持续了好几天。她的眼神出了很大的问题,一旦盯住某个东西,就粘在了那里。做运动时总心不在焉,经常无缘无故撞到别人身上。有一天,她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得并不重,她的泪水却夺眶而出。显而易见,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一定相当严重了。马李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远处窥视她,或到她身边,与她东拉西扯,甚至,把朋友刚刚发来的短信笑话大声背给她听,博她一笑。但他就是不去问她为什么。他不想这样干。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不想。他为什么要去问她呢?鼓励她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他因此获得抚慰她的机会,劝告她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什么需要帮忙他一定两肋插刀,她哭泣时,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吻她,极有可能,接下来他们顺风顺水地做一次爱,此后,他们如胶似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对情侣,这些是他期待发生的事吗?对健身房楼下那个说话丢三落四的卷发男孩来说,可能如此;多数男性应该都会对此求之不得。马李却恰恰把那些延伸当成阻力而非动力。

爱情是什么?终点在哪里?如何获取?又如何将它永久地占据?这些问题对马李来说是值得深入探讨的。这就是他和其他男性不一样的地方。用楼下手机炫铃下载站那个卷发男孩的话来说,马李有病,把脑细胞牺牲在这些没用的思考上,还不是有病?“那玩意儿是什么?不就是先把女的泡到手,然后不停地做爱,妈的!只要不精尽人亡,就使劲地做做做,至于再往后该是什么,无所谓的啦,见招拆招。不就那么回事?有那么复杂吗?神经病!”

马李觉得这男孩太可爱了。可爱得令他怜悯。有一次马李忍不住和他辩论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男孩辩论,也是最后一次。那次辩论导致的后果,是之后他们相互鄙视。马李鄙视他的方式,是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听他慷慨陈词;男孩鄙视马李的方式是嘲笑他鸡巴不好使,或者干脆直指马李是个人妖。那次失败的辩论词马李现在记不大清楚了,这件事发生在去年。马李当时大体上表述了下面三层意思:

一、性很容易成为一副镣铐。基于此,马李对性心存戒备,只有当镣铐不存在的时候,他才放心大胆地去享受性。

二、性是种享受,无性也是种享受。无性是爱情的较高境界。

三、马李本人是个终极爱情享乐主义者。他需要性的愉悦,也需要无性愉悦。爱情中任何一种享受都令他沉迷。他追求两全其美。

马李记得他说完那些话之后,男孩突然说了一句与马李此前的意思毫无延续关系的话。“我最多一晚可以放七炮。”男孩说着嬉笑起来,“所以嘛,你是个神经病。”马李愣了一下,当明白男孩只不过在向他证明对牛弹琴是多么没有必要时,他笑着走开了。

那么对于眼下这个女孩,马李到底在踌躇什么?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并非他对她没有性的需求。事实上,她罕见的笑容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就有一种占有她的冲动。但是,在他与她的关系发展上,马李坚定地拒绝性的方向。至于他为什么热爱这么干,他现在已经没有兴趣与别人辩论。

但马李不是国王。在他与女孩的关系上,他只是一个角色,他可以做一些设计和诱导,却无法掌控另一个角色的思维。女孩沉不住气了。九月来临的一个傍晚,在一阵含蓄的对话之后,她坚定地请马李送她回住处。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可以想见,这需要她有多大的勇气。马李绝对是无法拒绝了,只好应承。他们是第一次在健身房之外的地方独处。路上女孩欲言又止,数次举头审视马李,眼神凄怨。马李誓将装糊涂进行到底。经过一个公园,女孩停下脚步,蹲下来哭了,痛苦得无以复加。马李固执地把手插在兜里,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但还是没有伸出手去。将女孩送回去后,马李回到公园里她哭泣的那条路上。他站在那里,就着昏黄的路灯,抽了根烟。

3

事情发生在八月二十七号,这个时间女孩至死都不会忘记。跳完健身操后她经由公园回家。时间不算晚,公园里有不少散步和跳舞的人,这也是她没有避开公园从大路回家的原因。强奸她的蒙面男人一身黑衣,以至于她无法判断他的身高和胖瘦。也可能她刚刚感觉到有人靠近,就被对方击昏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远离路灯的树丛里。散步和跳舞的人都不见了,公园一片死寂。整个城市的桂花树都淌出浓稠的腥味。

这是马李送女孩的第二天晚上,她告诉他的。在健身房,如常运动完后,她塞给马李一张纸条,逃跑似的走了。除了用一种悲痛的语调回顾当日的遭遇,女孩还流露出对人生的厌弃,并含蓄地指斥马李的淡漠。“有时候,你让我迷惑和害怕。”纸条上有句话这么说。字下加了重点标记。

马李花了很长时间把纸条叠好,揣到口袋里。他感到惶恐。看来运动和发展是世界的必然,一件事不可能永远滞留在起点。马李烦躁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越过窗户,他看到城市的上空平静而暗藏杀机。他打开跑步机狂奔起来,又疯了似的去举杠铃、做卧推运动。但任何体能消耗都无法冲淡他心里的烦乱。最终他喘息着,坐到地上,望着镜子里那个面容平静的男人,拿出手机,拨响一个本地女人的电话。

入夜,在马李幽暗的房间里,他狠狠地与女人交合。像马李这样的男人,是不愁找不到性伴的,这个女人眼下正充当着这一角色。回想与这女人的关系,开始并非没有现在纯粹。起初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也是在试探、猜忌、企盼和伤感间度过的。第一次性爱过程中,他们甚至不停地咬着对方的嘴唇、耳朵、鼻子,执拗地问“你爱我吗”、“有多爱”、“我们会爱一辈子吗”之类的问题。马李当时是真诚的:真诚地与她做爱,真诚地希望爱上这个女人。没有办法的是,最终他们却形成了现在这种关系:隔三差五地会合一次,其时马李提前到超市买一堆可供两人吃三到五顿的食物,接着到某个房间尽享肉体欢愉,之后彼此互不牵挂,几乎连一个短信、电话都没有,在网上碰到时,也只是简单寒暄两句。马李认为,哪天女人从这城市消失了,他肯定不会想她。对女人来说也如此。不能说马李对这种关系有多喜欢,他只是需要这种关系。

这个夜晚马李与女人交合时动作幅度特别大,这令他迷惑。在女人身上驰骋时,他脑中不停闪动那女孩的笑容,有几个瞬间,他的思绪飞向了女孩叙述中的公园:一个男人贪婪的目光在星月下闪烁,在女孩的抗拒中,男人迎来身体一阵阵的亢奋。这些画面令马李激动,又令他对自己担忧。这些臆想说明他对身下的女人产生了厌倦。看来性的欲念也是有针对性的,随着他与女孩的熟稔,他已开始排斥其他女人的身体。这不是他期望的。面对那个女孩,他一直要求自己超然于事外,之前他也做到了。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点一滴地渗透。

他要把自己拉回来。他用大幅度的动作、超常的做爱次数作着这种努力,却发现很难。仅就身体而言,这个女人今晚已经不能令他满足,只能令他感到虚空和聊落。夜深人静之时,他精疲力竭地倒下。女人试图枕住他的胳膊时,他借故进了卫生间。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他望着墙上的马赛克,想了很多事。

4

马李手里绞着一只丝袜,动作迟疑不决。半个月前,他在地摊上买了一双廉价的女式丝袜,其中的一只,在八月二十七号的深夜被他丢到了公园的池塘。现在,当他意欲第二次去侵犯那女孩时,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涌入他的脑际。

那夜无疑紧张而刺激。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尾随她。这是第三次。前面两次,她一直走马路,他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女孩当时一路哼唱张韶涵的《欧若拉》,她似乎很喜欢这首歌,等她走到公园深处时,她已经唱第三遍了。这原本是首快歌,为防路人听见,她压低了嗓门。用低哑的声音吟唱一首轻快的歌,其效果令马李冲动。他走在与她平行的树影里,不免想起她的笑容。他的思绪立即变得有声有色。这些天来,在健身房里,他一直故作镇定,以不解风情的憨态扮演被勾引者的角色,但事实上,女孩的一颦一笑无时不牵动着他的身心。他身体里始终有个魔鬼在命令他冲过去,吻她,爱抚她;而另一个来自内心深处的魔鬼却不断提醒他乖乖留在起点。两个魔鬼一样强大,他的身体成了它们角斗的战场,他苦不堪言。他最后想到了这个两全之策。

当他用一个她未知的身份在一丛香蕉树后占有她时,那个来自内心深处的魔鬼不复存在。他对自己视而不见。花园树丛里的蒙面男人只是一个欲壑难填的身体,主宰这具肉身的魔鬼此时是唯一的将领,垄断了他的身心,它张开大口,喝令他一刻不停地向昏迷中的女孩进攻。他在肉体之魔的操纵下变得忘我和放肆。夜越来越深,巨大的愉悦感在他的身体里汩汩涌动,他贪得无厌地做着,对女孩毫不怜惜。硕大的树叶将一串串香蕉淹没在阴影里。

现在马李将丝袜套到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将它拉下来,搁到兜里,去床底翻找那件黑雨衣。目光投向黑洞洞的床底时,女孩忧伤的面孔跳进他脑海。他是那么喜欢她的笑容,可自从那个狂暴的夜晚之后,她再也没有轻松地笑过。这是他的罪过。马李拎着雨衣在屋里踱了两步,忽然打起了退堂鼓。他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最后,身体里的恶魔吵昏了他的头。他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提起雨衣出了门。

那晚送女孩回去时,他大致知道了她住屋的结构,以及她生活中的一些小秘密。她租住的房间是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的那种,里面只有一个水龙头,女孩用电热水棒烧水。厨房里的水龙头与洗碗槽底端的间距较低,接水不太方便,需要烧水时,她就提着热水瓶出门,走向外面走廊对过的公共水龙头。她卫生间里暂时没安装热水器,她又有洗热水澡的习惯,所以晚上她通常会开门出来接水。这些事情是她那晚聊天时,无意间透露的。马李觉得他这次可以蹲在她的门口,或者走廊的某个暗影里,等她开门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掠她,进入她的房间。

比他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他刚好走到她的门口,门吱呀开了。他闪身贴在门边的墙上,她的一侧肩膀刚露出一小部分,他就飞快地钳住她,扯住雨衣的一大块下摆捂住她的嘴,将她推了进去。一定是因为有过被侵犯的经历,她敏捷地从他手里挣脱了,嘴里发出半声呼喊,同时张手去抓门后那把铝合金靠背的椅子。他怔了一下,旋即果断地扑过去,扭住她的脖子,取出浸透乙醚的湿毛巾,她立刻昏厥在地。

马李开始了。与公园里那次不同的是,今晚是在私密的房间里,他的一切动作都可以从容不迫。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欣赏女孩的身体,在巨大的视觉震撼里,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感觉。极大的满足感占据了他的身体。凌晨两点,他去卫生间取了女孩的毛巾,给她拭净身体,将她仰放在床上,盖好毛巾被,调整好风扇的风力,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点微光,沉默地打量她许久,才悄然离开。

5

女孩面无血色,双目呆滞,气息虚弱地呆坐在床上。她紧紧抱住枕头,抑制着身体的颤抖。马李瞪着她,不知道该上去把她搂在怀里,还是拔腿逃离她的房间。

他本来不想过来的。八点来钟的时候,他正在床上酣睡,女孩的电话来了。昨夜他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回去后睡得昏天黑地。拿起电话他听到了一声哽咽,但女孩克制住了,她楚楚可怜地问马李能否立刻到她那里去一下。马李被刺着了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电话沉默良久,那头传来了恸哭。内心深处的魔鬼警惕地跳到马李面前,冷冷地监视着他。他与哭声干耗着。约两分钟后,女孩叹了口气,向他发出最后通牒。“也许,以后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谁也别想再见我了。”她的声音沉闷,在上午寂静的房间里令马李紧张。他再也坐不住了,失去控制般飞跑出来。

“我要杀了他!”女孩突然失声大叫起来,“他不得好死!”

马李浑身抖动不止,猛地把女孩扯进怀里。她温暖的身体止住了他的颤动,但她自己却抖得愈加厉害。女孩放声痛哭。“我害怕!”她的声音里充满惊惧。“他要是再来怎么办?他还会来的是不是?我被他缠上了,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

马李语无伦次地安慰她。“别怕!他不会来的!再也不会来了!没事了,别害怕!”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警觉地发现自己是在对她作着承诺。他为此震惊。在这个一切开始纠缠在一起的上午,面对这个柔弱的女孩,他是在否定自己以前的人生哲学吗?他扶正女孩的脸,郑重其事地打量她。从她的瞳孔里,他看到两个魔鬼并排站在他面前,齐声大笑。它们合而为一。此刻他终于成了真正的自己。他闭上眼睛,虚弱地搂紧女孩。

她稍稍平静了下来,将头卧在他怀中。在她心目中,此际坐拥她的这个男人一定成了她唯一的救世主。马李抚着她瘦削的身体,忽然产生了占有她的冲动。

这是超乎马李预想的,也让他难以接受。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不能做那件事,绝对不能。他喝令身体之魔撤退,但无济于事。那恶魔狞笑着向他逼近。他沉重地大吸一口气,吻住了女孩的嘴唇。

她是服从的。这使他获得与前两次不同的感觉。而当下的感觉更令他快乐。他开始忘记一切,有条不紊地与她缠绵。这是一场久违的性爱:灵肉共舞,水乳交融,天长地久。结束之后马李不安起来。

如果说那两个晚上他用一种陌生的身份去强奸她时,只是为了一种生理需要,那么,在健身房里,他顽固地与她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就是为了一种心灵的需要。他此前一直把这两种需要处理得泾渭分明。因此,总能做到超然于事外。而这个上午一切都变了。当他用真实的身份与女孩做爱时,他的身心融为一体,这种做爱已经不仅仅是需要,而变成了交流与融合。他沉迷其间,忘记了自我。他被一种什么东西钳制了。他从前抗拒的就是这种钳制的到来,现在它来了,他觉得自己被动、脆弱和渺小,是一个永远被规律操纵的凡夫俗子,这种领悟令他绝望。

女孩后来沉沉地睡去。马李失魂落魄地俯下身,看到她表情舒展,属于她的那种独特笑容再度隐现在她脸上。他打开窗,眺望城市的上空。秋凉袭了他一身。

6

女孩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在漆黑一团的房间里,她大张着嘴,尖叫着,在马李的怀里瑟瑟发抖。好些天了,自从那个意乱情迷的上午之后,马李无可避免地成了女孩房间的常客,他们甚至变得形影不离,而几乎每个晚上,一个蒙面黑衣的男人都会冲进她的梦里,令她夜不能寐。惊醒之后的时间是令人窒息的,女孩在黑暗中的絮语令马李无法正常呼吸。在女孩的絮叨里,那个侵犯她的男人面目越来越狰狞,且她一天比一天相信:他不会放过她,时时刻刻,他都蹲在巷子里、床底下、走廊的暗影里,在任何阴暗的角落里,都有他阴森可怖的目光,向她袭来,这个魔鬼,他始终在等待再次袭击她的时机。?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