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咬牙说:“仆勉强拦得住片刻,姜夫人便能赶来?”
谢青鹤见陈利态度非常坚决,绝不可能让他出门,他想了片刻,说:“务必拦下秀父。你不要怕他,有事我扛得住。今日绝不能让他去纪父府上——他若张口胡说八道,堵了他的嘴,把他捆到阿母跟前,阿母自会处置。”
陈利匆匆忙忙离开。
谢青鹤总有点心惊胆战的错觉,只是不知道这一点不祥,会应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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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祖祠时时刻刻都有人值守,多半是失怙无依的族内孤儿,负责洒扫上香。另外还有几位年纪大、辈分高、没了子女供养的老人,住在祖祠帮着维持秩序——凭你多横,见了老老老伯祖父,不也得乖乖地施礼听吩咐?
陈秀跑到祖祠去搬陈敷的牌位,守门的小儿当然不肯,争吵间就把老辈叔爷请了出来。
“叔爷是守祠的家老,家都没了,哪来的祠堂?这糟烂事我捂在心头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吭气,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成想老实的宽容的遭了欺负,那为恶不孝的倒成了清清白白一段佳话。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大兄也咽不下!”陈秀把陈敷的牌位抱在怀里,气咻咻地说。
几个被吵出来的叔爷家老都面面相觑,这事牵扯到陈起和陈纪,那就不是单纯的家务事了。
族内同情陈纪的老辈并不少。说到底陈纪是正室嫡出,原本应该他来继承家业。他们也承认陈起很出息有本事,但是,你陈起都占了大便宜,夺走了属于陈纪的一切,不该对陈纪优待一些,把人好好补偿一番么?——这些年,陈起对陈纪也是真的不冷不热,谈不上多好。
现在陈秀跑来祖祠抱陈敷的牌位,又说陈纪为恶不孝,听起来这事还有内情。
几个家老互相看了一眼,也搞不清楚陈秀此番做作,是他自己蠢病又犯了还是陈起背后授意。
如果是陈起吩咐,这就不好表态了。
谁愿意跟手握十万精兵、打下小半个天下的家主大人唱反调呢?
就这么一点儿暧昧犹豫,陈秀就顺利从祖祠来抱走了陈敷的灵牌,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陈纪家。
所幸陈纪家稍微有些偏僻,赶过去需要一些时间。也幸亏陈利得到的消息快,被谢青鹤驱赶出来的速度更快。不等陈秀冲到陈纪家中,陈利已经带着二十精骑,拦在了陈秀跟前。
陈秀坐的是牛车,抱着牌位吱呀吱呀,猛地被拦在半路,牛车急停,他差点摔掉了头冠。
“什么事?”陈秀扶了扶歪掉的头冠,从车厢里探头。
陈利从马背上下来,上前施礼:“仆……”
“陈利。”陈秀认识兄长的心腹卫士,满脸狐疑,“你来做什么?”
陈利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听说秀郎要往纪郎府上……”
“你也知道了?莫不是丛儿使你来看热闹?嗐,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家丑!他一个……”陈秀想了想,突然问,“丛儿今年几岁了?”
陈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翻年十岁了。”他说的是虚岁。
“那也是懂人事的时候了。行吧,这事他要知道了也未尝不可。你带着人跟在我的车后,待我痛骂老二的时候,你就一旁听着,只不要把粗俗的话都跟丛儿学了听。他这年纪也不好学骂人。”陈秀挥挥手,满脸大度地说。
陈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位自说自话的郎主,只好尴尬地笑一笑,依然站在车前。
他站着不动,拦住陈秀队伍不让前行的其余二十精骑,也都冷着脸高踞马背之上,一动不动。
陈秀终于品出点味儿了,皱眉道:“丛儿使你来拦着我?”
你也终于搞明白了。陈利松了口气。
“他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么?就使人来拦着我?小儿无知!这都什么时候了?真以为那隔了肚皮的叔父能有多亲呢?”陈秀掀起车帘,“你让开。有事我与他说,不叫你为难!”
陈利拱手遮住双眼:“仆实不敢抗命。求郎主开恩。”
“你这刁奴好没计较!我是他的叔父,他是我的侄儿,父子之间,孰上孰下,你分不清楚么?就是他站在我的跟前,我叫他让开,他也得乖乖让开!愚不可及!”陈秀将陈利骂了两句,见陈利始终站在车前一动不动,他也生气了,怒道,“来人,用鞭子将他抽开!”
陈秀养出来的家将仆从也都是拎不清的货色,听郎主吼得严厉,便真的举起马鞭抽打陈利。
陈利深深吸气,矗立不动。
——小郎君给了命令,必要时可以把陈秀捆了,送到姜夫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