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进了客栈大门,里边还保持着当初待客的格局模样,当门就是柜台。
听着小厮的呼喊,秦掌柜从里屋匆忙出来,见面先给伏传作揖:“竟真是东家来武兴了!东家快请里屋上座。”又给跟在伏传背后的郭迎等人打招呼,“这几位是……”
伏传才发现自己见过这位秦掌柜,前些年李钱把这人带回寒山吃过饭。
“路上偶遇几位好朋友,说话投机便请几位大哥来家坐坐。”伏传简单解释了一句,又向秦掌柜介绍郭迎等人。秦掌柜见他除了郭迎之外另两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马上明白这是真萍水相逢。
“请进请进。”秦掌柜热情地招呼几人进门。
伏传一路走一路参观,问道:“这里还和从前一样?以前就是大堂吗?”
秦掌柜对他就像是看着自家子侄,满脸的爱护温柔,亲切地说道:“客栈从前烧过一回。修葺时请了原来的老掌柜来监工,照着旧模样一桌一椅摆设,半点都不差。这里就是饭堂,有时候客人们不住店,就是来坐一坐吃顿饭——这些年不待客,厨下倒是荒废了大半。”
见伏传东看西看,也不怎么着急进屋喝茶说话,秦掌柜便继续介绍:“上面那间大屋子就是当年白女侠带着各位大侠们商量对策、居中指挥的地方,东家要去看看吗?”
伏传只对谢青鹤留下的遗迹感兴趣,白如意、林啸闻、苏剑麟等人,与他根本就不是一辈儿,交情是有,感情却无,一间翻修后的空屋子,他实在兴致寥寥。这会儿在客栈里东张西望,主要是在研究炼魔窟的范围,看样子这客栈是彻底保不住了。
“郭大哥你们进屋喝杯茶歇歇脚,我与秦叔去楼上看看。”伏传借口把人支开。
马上就有小厮把郭迎等三人请进小客厅喝茶吃点心,伏传与秦掌柜沿着楼梯往二楼走,伏传轻声与他商量道:“我奉掌门人法旨清查旧日魔患,这地方得重新犁一遍。秦叔安排在这儿上差的伙计们赶紧收拾行李搬出来。”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秦掌柜却没有任何异议反对,恭敬地回答:“是。我这就去安排。东家还有什么吩咐?”
“柜上银钱不够支应,给李大叔写信请他开支些过来,不要委屈了伙计们。这客栈以后就不要再复建了,花里胡哨不大实用。既然逢年过节都赈济粥米医药,干脆就弄个施救所的格局,鳏寡孤独贫弱幼子,若是走投无路,能帮就帮扶一二。”伏传已经走上了二楼,四处张望,“是这间么?”
秦掌柜帮他开门引路,请他进门,又问道:“东家的意思,秦某大致明白了。只是从前赈济百姓只在逢年过节或是灾荒年间,长久做施救所只怕入不敷出、无以为继,再者,也怕断了城中医所药铺的生意,引来不满。还请东家示下。”
“没有敞开门施救的道理,总有一条道划在此。两句话,救急不急穷,扶贫先扶志。这人若是病弱艰难得即刻就要死了,给他一碗粥一碗药,再想办法给他谋个差事,叫他自己养活自己。常年病得不能起身劳作的又有几个?养了也就养了。”伏传在客房里转了一圈,走近窗口,往外看了一眼。
当初陆琳在客栈屋檐上击盆振声,唤醒被迷惑的正道少侠,谢青鹤曾现身相护。
尽管客栈是重建的,位置倒是相差无几。
——就在伏传推窗往外八尺之外。
秦掌柜见他张望,马上给他介绍:“听说老房子的瓦上还有银花嵌着,正是谢真人拿指头把银子弹出来的痕迹,后来屋子烧了一遍,再修起来也没能复原了。”
伏传不禁失笑:“我大师兄的指力谁能复原得了?”
秦掌柜赔笑道:“是,是,后来李爷出了个主意,叫人拿银粉在檐上画了两朵银花。不能与谢真人亲自留下的真迹相比,就是做个意思,聊胜于无罢了。”
伏传听得好笑又意外,伸出头去张望:“哪里呢?”
秦掌柜只好开了另外一扇窗户,隔空给他指点:“东家,这里,这边看。”
他俩人正在看屋檐上的银花,远处一道矫健的身影踏空而来,直接飞上窗前短檐,站在伏传跟前拱手打招呼:“弟子狄祖兴,拜见伏师叔。多日不见,伏师叔风采更胜从前。”
伏传竟有些恍惚。这人举手投足的模样,有那么一点熟悉,让伏传觉得很舒服。
“贤侄客气。进来说话吧。”伏传从窗边让开,心里隐有些不痛快。他已经看出来了,狄祖兴是在刻意模仿谢青鹤的行止动作,有那么三分相似,才会让伏传觉得亲切。
想到这里,伏传突然觉得不对。
狄祖兴应该没什么机会见到谢青鹤,他应该不是故意模仿谢青鹤的举手投足?
可是,就伏传对狄祖兴的印象,他从前就很普通孤僻一个人,风姿步态皆不出奇,扔进人堆里根本找不见。几年不见,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哪怕只有谢青鹤三分风姿,也有鹤立鸡群之感。
狄祖兴掖住袍角,潇洒地翻身进屋,冲秦掌柜施礼:“秦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