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楼帘影不遮愁(六十六)
暴雨下个不休,“云荷宫”的太监宫女在大雨中黑压压地跪了一院。他们自午时跪起,先是被盛夏的日头烤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现又饱受狂风暴雨的肆虐。
四更后,陆陆续续有人在寒冷与饥饿的双重攻势下“卧倒”。 廊下挂着的一排宫灯幽暗清冷的照着庭院,越发添了几分雨夜的凄凉。
而苏云遥此刻却盖着一张薄毯,舒适的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着神。日间在冰绫带走眉儿后,她一想不对,“泌苑宫”与“云荷宫”相距甚远,这冰绫住在“泌苑宫”里又是如何得知眉儿在这边受着酷刑呢?
黛眉轻挑,她越想越不对劲,遂命众美人散去,又屏退身边宫女,单留下王嬷嬷一人。
“咱这宫里一定有‘泌苑宫’安插的内奸。”她望着王嬷嬷斩钉截铁地道。
“娘娘,老奴心中也正疑惑着呢。”
“哼,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与我查出这内奸。”苏云遥一拍桌子,双眸迸射出凛烈的寒光。
王嬷嬷得了令便在“云荷宫”里大发雌威,将一干自眉儿踏进“云荷宫”后不在她视线内的人统统集中到院里,命他们一一说出自已的行踪,凡没有两个以上人证的一律被列为疑嫌对象。
而这些原本受管制受奴役的人相互之间又喜爱玩互踩游戏,谁也不愿替谁做证,都巴望着把嫌疑推给别人,将其踩倒在地做替罪羊,好让自已置身事外,结果最后弄到大多数人集体受罚的下场。
然罚不责众,眼见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王嬷嬷暗思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她站在台阶上,冷眼瞧着跪在院中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的人,心下暗自转着念头……
大雨如注,交织成密密的帘幕直直从屋檐上垂下,庭院中湿气蒙蒙,透过雨帘,王嬷嬷望着众人黑着脸道:“今儿是谁去‘泌苑宫’通风报的信,我劝那人有点良知,自已站出来,别累得大伙都跟着遭罪。老实交待了,我定会在娘娘跟前替其求个情,必不会与其过份为难。倘若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去,一旦我查出了断不会轻饶!”
可谁都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只要承认了便是死路一条。
等得片刻,见无人肯站出来招认,王嬷嬷厉声道:“即如此,你们便与我跪死在雨里罢。”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冷不丁在她头顶猛然炸响,吓得她魂飞魄散险些跌倒。
“娘娘。”王嬷嬷返身进屋轻轻走到苏云遥跟前唤道。
“还没查出谁是内奸么?”苏云遥缓缓睁开眼。
“老奴无能。”
“嬷嬷勿须自责,做这等事的奴才向来便是刁滑得紧的,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跳出来不打自招,不过这般惩治一下那些个奴才也是好的。”苏云遥说着掀开薄毯坐起了身。
“娘娘……眼下即查不出,那这些人……”
“且让他们跪到天明再说罢。在这宫里除了嬷嬷我便谁也不信任,嬷嬷日后须得多留心替我揪出那内奸方好,这钉子一日不拔除,我便一日不得安生。”
“娘娘放心,凭他有甚过人的本领,老奴定会揪住其尾巴将他拽出来!敢与娘娘为敌,让老奴逮住了定叫他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王嬷嬷眼冒凶光,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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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二更,补昨天的。
碧楼帘影不遮愁(六十七)
苏云遥点点头,慵懒地伸伸腰,尔后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道:“我倦了,嬷嬷也去歇息会罢。”说着起身往床榻走去。
“娘娘。”王嬷嬷叫住她道:“皇上后日便要回宫,老奴建议娘娘不妨推荐几位新晋的美人轮番侍寝,这样一来可以使皇上忘掉柳眉儿那小贱婢;二来还能在皇上心目中博得一个贤淑的美名;三来被推荐之人定会感念娘娘恩德,为娘娘所用。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好是好。只是……”苏云遥转身看看她,想了想道:“只是那木讷死板的必不能讨得皇上欢心,可若是不慎推荐了骨子里狐媚之人迷住了皇上,则又大为不妙!这一不留神便会养虎为患,那时岂不是追悔莫及?”
“娘娘所虑甚是。只是即便那被推荐之人获得了皇上喜爱又有何惧?凭着娘娘的智谋与宫中地位要拉其下来不是易如反掌么?”
苏云遥嘴角勾出一弯笑意,傲慢地道:“那是自然。也罢,这事就交与嬷嬷去办,仔细挑几个人出来,不须太木讷也不须太过精明的即可!”
“是。老奴办事,娘娘只管放心。”
侍候苏云遥更衣上床安歇后王嬷嬷也自去睡了……
一夜风急雨骤,拂晓的曙色中乌云慢慢散尽,暴雨过后天色转睛,庭院中飞燕穿花踩落了片片红英,满坠香砌。当第一缕晨风携着花香透过窗棂徐徐吹至眉儿枕畔时,她缓缓打开秀帘睁大了双目。
“咦,冰绫姐姐?”她疑惑地望着斜倚在她床头的冰绫惊呼道。
“眉儿你醒了?”听到她说话,冰绫睁开眼,冲她绽放了一个疲倦地笑容。
“嗳哟,好痛好痛。”眉儿手不觉抚上缠满纱布的臀部,疼得呲牙咧嘴,这会子她方忆起昨日挨打之事。
“别乱动。”冰绫慌忙止住她。
趴在桌上打盹的竹画红霞听到响动也揉着眼醒来。
“冰绫姐姐,你怎的会在我这儿?我又是如何回到‘妍秀宫’的?她俩是何人?夏荷跑去了哪里?”眉儿四下望望,一连串地问道。
“回眉美人,奴婢叫竹画,这个是红霞,我俩是服侍凌影公主的。昨儿幸得公主赶去‘云荷宫’搭救,否则眉美人这会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