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赵府大门紧闭,门口的白色对联和白色灯笼,在夜色的掩映下透出一种悲凉。
佟景新上前敲门,出来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下人,睡眼朦胧地骂骂咧咧着:“他娘的,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抬眼见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点鄙夷的神情,问道:“你们是来干啥的?”
佟景新忙陪笑道:“我们是赵太爷的二女婿和女儿。”
那下人眼里顿时放出了八卦的光芒,下死眼盯了佟景新娘几眼,应道:“什么女儿女婿的,赵太爷的女儿女婿我都见过了,何曾见过你们?想是见赵家富贵,冒充来了,速速离开,莫讨打。”可看他的模样,分明是知道赵银环的,说着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任佟景新怎么敲打就是不开。
夜深人静,街上一个行人没有,风吹得落叶荡悠悠地飘着,拍打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越发显得悲凉。
赵银环又是悲痛又是气,又吹了一肚子冷风,身子晃了几晃就往地上栽去,吓得佟景新等几个人叫唤着扶了她,见赵家不肯再开门,只得去寻客栈先住下先。
却听得一个压低的嗓门,轻声唤道:“是二小姐吗?”一个一身素稿的妇人提着只小灯笼行了近来,细打量了她们几眼,忙上来扶住赵银环:“二小姐,果然是你。”
赵银环在虎子的扶持下勉强站稳了身子,辨认了一番来人,眼泪滚了下来:“添喜。”又让虎子和晓妍唤她作“姑姑”。
添喜忙紧走几步,将灯笼递给晓妍提着,扶过赵银环,低声道:“不敢当。若小姐不嫌弃,就先去我家歇息吧。”
添喜家并不远,行了十来步,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添喜的丈夫顺哥接过虎子手里的缰绳,将马车拉去后院,进了屋子,一屋子半新家具,虽不是贵重的,也可以看出主人家过得不错。
添喜让几个人坐下,倒了茶,又将火盆拉近一些,低笑着道:“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罢。家里简陋,还请二小姐、姑爷莫怪。”又一行说着:“我估摸着二小姐这几日会来的,就留意着,果然便来了。”
几个人哆哆嗦嗦地接过茶杯,用热茶杯捂着冻僵的手指,喝上几口,一阵暖流流进身子,暖了几分。
添喜打量着虎子和晓妍,笑道:“这是小姐的孩儿虎子吧?姐儿却是第一次见的,叫什么名字?”
晓妍见赵银环一脸疲惫喝着茶,便自个向添喜一笑答道:“回姑姑话,我叫晓妍。”
添喜笑道:“真真是小姐的亲生女儿,如小姐年轻时一般伶俐又漂亮。”
闲话了几句,赵银环身子好了一些,忙着追问添喜赵太爷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添喜含糊道:“太爷是得了病去的。”说着却眼神复杂地看了赵银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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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小户 四十七、薄凉
赵银环虽然悲痛,却不糊涂,从添喜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事,忙一叠声地追问添喜详细情形。
添喜犹豫了一会道:“这事也该让你知道的,可你听了莫生气,我才敢说。”得到赵银环的答应后,说道:“这病也蹊跷,虽然凶险,可本来渐好了,后来听得大老爷、二老爷在屋里与太爷吵了一阵,太爷一气,病情加剧,就没了。”
这“大老爷、二老爷”便是赵银环同父异母的哥哥、弟弟了,赵银环是嫡出,母亲生下她没几年就没了,其他的兄妹都是赵太爷妾侍所出。
添喜继续道:“从小姐走后,我就调去了服侍二夫人,因此这些详尽事儿也打听到了一些,听说太爷病了一场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倒想起二小姐了,说你是太夫人唯一的女儿,对不住你和太夫人,你在乡下日子过得清苦,当时你出嫁也没个嫁妆,想给你补份嫁妆,还打算给你留上一份家产补偿。但两个老爷却反对,一个语言不合,顶了老太爷几句,老太爷急怒攻心,才病情加重的。”
赵银环听着,眼里的泪又滚了下来,喃喃道:“原来是我害了爹爹。”
添喜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这么想,这倒是我的错了,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陪着劝了好些话,才让赵银环止住了眼泪,便安排赵银环和晓妍一房、佟景新和虎子一房去歇了。
虽然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但奔波了一夜,晓妍还是很快就沉沉如睡了。
第二天听得低低的说话声,晓妍在陌生环境睡觉一直警觉,便醒转过来,发现娘亲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屋外与添喜说着什么。
天尚蒙蒙亮,晓妍忙爬了起来,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开了门出去,听得添喜为难地道:“小姐,不是添喜薄情,实在是……对不起了小姐。”
赵银环冷冷淡淡地应了声:“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难处。”听得开门声,转头对晓妍道:“收拾了东西,我们准备离开吧。”
晓妍见添喜微垂着头,满脸为难和羞愧,娘亲满脸的无奈和难受,心知有异,也没有多问,应了声转回房收拾了简单的行装。
这边佟景新和虎子也收拾好了走了出来。
原来赵银环凌晨便听得顺哥不满的吵闹声和添喜压低的声音,隐约提到自己一家,便留心听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