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怔了怔,心里微微失落,只得将汤搁在一边的桌上。
方贵进了屋,开了柜子,从暗格里拿了小盒子出来,点了一点数,里边还有几十两银子,拿了在手里,心里想着还有些在商户那里,也得去催一催。
转身出门,却被娘拦着喝下那碗汤,才走了几步,娘又喊道:“你哪里去?别去那佟景新家,他家大小子刚犯了事投了监,没得去沾些晦气,喂,你听到了没……”
出了院子老远,还听得娘的叫唤声犹在身后。
将钱递给佟景新,佟景新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哆嗦着嘴皮子道:“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如今还这样,大恩无以为报,大侄子,请受我一拜罢。”说着就要俯身拜下,慌得方贵忙一把扶起,一叠声说着:“不敢当……”
虽然方贵说不用写字据,但佟景新还是写下了借款的字据,塞给方贵,方贵只得收了。
家里又来了几个人,是佟姓家族的,他们纷纷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也有几百钱的,也有几两的,递给佟景新,说道如今佟家人有事,虽然贫寒帮不了什么,但也要尽尽绵薄之力。
佟景新一家意外又感动地连连作揖,便拿簿子将数目一一记下来,日后好还给人家。
晓妍依着门看着这一切,眼眶也湿润了,那一张张黝黑淳朴而憨厚的脸,如今显得那么的可爱。
虽然他们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摩擦,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爱传小八卦,爱说小闲话,爱占小便宜,有些无知、粗俗、胆小、怯弱,可他们也善良,也有恻隐之心,有农民传统而朴实的憨厚。
原来他们也是可爱的人啊。
寒门小户 五十三、为奴?
晓妍微微转过头,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却见林九儿站在门外不远处。
她嫁给曹家村一户人家,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了,虽然用宽大的衣裙遮掩着,依然可以看出腰腹隆起,素净一张脸儿,头上盘着妇人常见的发式,带了几只银钗,穿着半新旧的素绒绣花袄儿,因有身孕,简单的蓝布裙儿,裙腰提得稍高,用黑色络子系在胸下几分,脚下一双灰口布鞋沾了些泥水。
晓妍微怔了一下,想挤出一丝笑,却发现实在有些困难,便点头向林九儿招呼,让她进屋坐坐。
林九儿如未嫁时见她一样,微微抬头,带着几分傲慢,只是眼里少了厌恶,摇头道:“不必了,我来与你说几句话就走,屋里也忙乱得很,少去打扰了他们罢。”说着,往旁边行了几步。
晓妍跟了出去,见她从袖里拿了一个绣花小荷包出来,递给晓妍道:“呶,这是借给你们家的,你知道我嫁的只是小户人家,虽日子还过得去,余钱却没有多少,这些是我攒下的体己,也没几个钱,不是白给的,你快去给我写一张字据儿。”
晓妍没料到她竟会不计前嫌帮助她们家,愣了愣拿过荷包,心里一暖,眼里浮起了泪光道:“九儿姐,谢谢你。”
林九儿也是卑微如蝼蚁的底层一员,知道农户们的辛苦,见晓妍家遇上这样的事,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酸,忙眨了眨眼睛道:“在这里磨叽什么?你家里还有那许多事儿要忙的,你快去给我写了字据,别在这里闲着。”
晓妍点头抹抹眼角,转身进屋数了钱,写了字据递给林九儿。林九儿略扫了一眼接过便要走,才转身时,又回头,咬了咬唇,低声问道:“如今可还有杜小哥的消息?”
晓妍一怔,想不到她竟还惦记着杜浩真,黯然摇了摇头。
林九儿眼里本带了点关心,闻言眼神一黯,垂下眼帘道:“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说着声音渐低下去,长叹一声,转身慢慢离开了。
晓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发了会呆,刚要进屋时,却见来了个眼生的姑娘家,探头探脑地看着,见晓妍在打量她,脸上一红,慢慢蹭了过来,绞着双手期期艾艾地怯怯问道:“请问……我家少爷在屋内吗?”
晓妍未反应过来,疑惑地重复道:“你家少爷?”
“啊……就是方贵少爷。”那姑娘脸上又红了两分。
晓妍这几天都忙着家里的事儿,并未听到方贵家买丫鬟的时,听她这般说,心里猜着了几分,便点了点头,打量了那姑娘几眼,她脸上微黑,圆团脸儿,却也有几分清丽,一身粗布衣裙,看起来敦厚老实的模样。
她不肯进屋,晓妍便自己进去唤了正与爹爹商量事儿的方贵出来。
方贵见了彩儿,也有几分意外,听说是娘亲唤他回去的,便一块儿离开了。
本来赵银环是要赶往县上到赵府借钱的,佟景新终究不放心她,劝了下来,迟两天筹了钱再一起往县上去,赵银环只得应了。
午后有人从县上捎回消息,小顺已经将牢头打点好了,虎子也可以少受些罪了。李春玉在一个商户家看着也安稳了些,虽然在县上见不到虎子,可是心里却觉得待在县上离虎子近一些,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佟景新也只得吩咐了小顺照料她,自己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