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移开身体,但是肩头的那双手犹如千斤巨坨,牢牢将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我瞪着眼前犹如骄龙猛虎般的殷楚雷,可他也用一种带着恐惧和不安的眼神牢牢看着我,圈定我的身体,死死不肯放开。
我看看他身后,瑟瑟战栗却依然挺直后背钉在地上的林渊,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身体微晃的众人,这刹那间,有一种极其疲惫和厌倦的感觉悄悄在心里弥漫,肆意在身体里扩张,逐渐浸润了四肢百髓!
这个世界,果然和我曾经所处的大不相同,在这个充满谋略,诡诈,人性互攻的时代,人与人之间,首先,不是平等的,而是站在阶级之上下的,身处高位的人,对于他接触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可否有用,是利用几何,是价值有无。
我禅精竭虑的为生存而忙碌,在他看来,大抵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贡献,甚至还要夹杂着欺瞒与试探。
我不知道我在殷楚雷眼里到底算得是个什么。不过,恐怕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角色,也许,我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所以,他对我产生了猎奇的心理,这是他不肯放我离开的原因,而这个他加于我的桎梏,如果不是今天,恐怕会越来越严密。
也许,我该感谢这些天一系列的巧合,不论是不是有心人的无意还是故意。
我与殷楚雷相持拉锯,整个议事阁前气氛诡异安静,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天摇地晃,我没站稳,趔趄了一下,殷楚雷乘机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想要挣扎,地面再次晃动了一下,有石块坠落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接着,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鹤呖,尖锐而诡急,声裂碧宵。
闻听此声,殷楚雷和身后的众人突然面色一变,殷楚雷转头对着地上的某人道:“方威,去!”
“是!”叫方威的应了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晃动,如急箭出弦,向远处山下奔去。
气氛突然陷入到一种肃穆严谨中,林渊身后几个人相继站起,向方威奔去处凝望,脸上不约而同地浮上一种凝重。
我没再动,觉得此时似乎也不是计较的时候,看身侧殷楚雷一脸的沉寂,目光深远而静幽,线条刚健而优美的脸部侧像披着正面的金辉,描绘出一层织金锦边,堂皇熠熠。
微颦的剑眉在眉头微敛成川,一种沉沉的压抑感如巍巍青山,重重压在他的肩上,只是他依然傲岸的屹立,不屈风刀,不畏霜刃,薄唇倔强地微抿。
这真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都坚韧残忍的人。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却引得身边的他侧目,然后更紧地拥紧我,仿佛汲取温暖的生命,我本想挣扎,突然想到密林里曾经重伤时的他,心下一动,未再挣扎。
山下很快有了动静,方威提着个人,身如惊鸿,急掠而上,飞跃至前,将腋下之人一放,向殷楚雷拱手道:“殿下,属下到了发声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趴在半坡之上,四下再无其他人了。”
“发生了什么事?”殷楚雷看也不看方威,紧盯着刚被狎上来的人,厉声呵问。
这个被揪上来的人一身山寨喽罗打扮,短小精瘦,此时犹如风中残树,猫下老鼠,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牙齿打颤,上唇下唇抖动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声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殷楚雷脸色越发阴沉,浑身散发着戾气。
林渊上前一步,看着此人道:“此人是山魈营的弟兄,刘大脚的编下,今日该是一行二十四人,到虎山西路劫响银去的,他叫李镇。”
方威一把揪住李镇的衣领,厉喝:“小子,快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吹了鹤哨,快说!”
李镇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张目结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色由白转紫,眼见得就要厥过去了。一股子骚味传来,两腿湿濡,竟是失禁了。
我叹口气,扯了扯殷楚雷的衣角,喊了声:“公子!”
殷楚雷转头看我,我指指李镇,又指指他紧箍着我的手:“我来!”
殷楚雷看着我的脸色有些阴郁,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我迈步上前,站定在李镇面前,用轻柔稳定的声音道:“李镇,看着我,看着我!”
几次呼唤下,李镇撅上去的眼珠垂了下来,没有焦距的眼看向我,眼里满是迷茫而惶恐。
他的眼珠反复左右震荡,面皮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一切表明他曾受到过剧烈而迅速的惊吓,神智退到混厄不清中以本能的保护逃避危险。
我伸出双手按住他颤动不止的双肩,用尽量沉稳安定的声音反复道:“没事了,李镇,你安全了!”
李镇浑身抖动不止,双齿哒哒做响,对着我的眼睛在我反复呼唤下有了些焦距,却依然透着恐惧,口中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我眼见他要挣脱我的钳制立刻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搂紧了他,一手拍着他的背,用哄孩子的方式低声哄道:“乖,李镇,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