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心中有了底,也就多了几分从容。
只带着霜雪二人将送来的几样点心都尝了个遍,又花了些功夫泡了壶前些日子太后赏的铁观音。
霜雪好生不解,昨日夜里才见自家小主心绪不安地让她去找石冉,现下却神色如常的与她品评说笑。
直到两人妥妥的用完早膳,霜雪又帮着安陵容仔细梳理的发髻,理好的妆容,才等到有人来传话,说是太后传召。
传话的人却不是太后宫中的人,而是一直伺候在御前的方若姑姑。
乍一见来的是方若,安陵容不觉一怔,复又笑着迎了上去。
方若一直在御前伺候,礼数自然周全,不等安陵容走近,便宜依礼一拜,笑道,“奴婢给安小主请安,安小主别来无恙。”
安陵容赶忙上前扶起方若,笑道,“方若姑姑可是跟着皇上一起来的?”
方若颔首笑道,“小主聪慧,奴婢确实是跟着皇上一起来的,今晨皇上是在翊坤宫华妃娘娘处用的早膳,因而今早华妃娘娘也一起跟着来了。”说话间,方若微微上前,轻声笑道,“知道安小主领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差事,定然没有不尽心的。莞贵人知道奴婢平日跟在皇上身边,时不时也能得脸来寿康宫一回,便提前准备了些养神明目的补品,让奴婢趁着空档给小主带来。”
说着,方若从袖口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珐琅瓷瓮,“莞贵人说,小主您素日不喜欢苦口的东西,因此特特让温大人用蜂蜜和桂花熬了一会,这个蜜炼的凝神露不似别的补药,入口是清甜的。小主您每日睡前取一小勺,温水化开了服下就好,有清新凝神,养肝明目的效果。”
安陵容收下瓷瓮,心下感动不已。“劳烦方若姑姑特意跑着一趟,”复又示意霜雪,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锭子悄悄塞到方若手中,“我知姑姑特意跑着一趟并不是为了这些,但是陵容尚未入宫之时,就得您照顾,如今也算有些长进,就当是谢您当初的教导之恩,方若姑姑,您可不能推辞呀。”
方若眼明,知道推与不推都是一番客情而已。既然选择帮甄嬛和安陵容,便算是入了这局了,因而浅浅一笑,将银锭收到袖中,“多谢安小主。”
见方若受了这份谢礼,安陵容心下更有了计较,轻声问道,“皇上今日朝中不忙么,怎的下了朝就往寿康宫来了呢?”
方若面上含着浅笑,眸色闪动,瞧着安陵容,“小主聪慧,自然知道,后宫虽大,但诸事都难逃皇上的眼睛,昨夜寿康宫中发生的事,皇上自然也有耳闻。”
安陵容听闻,心下更加澄明,早前传早膳时送的是华妃宫中的点心,安陵容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素日未曾见过皇帝又这样的兴致,要将嫔妃宫中的吃食转手送给谁,更何况是送到太后宫中,若非没有明目,实在是有些唐突。
“方若姑姑说的是,天下都是皇上的,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更不在话下了。只是瞧着方若姑姑来势并不急切,可见皇上现下并未有什么决断。”瞧着方若神色如常,安陵容探问道。
御前行走的人最忌讳揣度皇帝的心思,但方若知道安陵容只是想从自己这里探探口风,因而也不动声色,浅笑道,“皇上刚从翊坤宫出来那会儿,瞧着亲情似乎不错。现下奴婢离开了些时候,确是不太清楚了。”
安陵容知道,再多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便笑着一福,“多谢姑姑指点,我稍作更衣,立刻便去太后宫中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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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
寿康宫中氤氲着的药气延绵不断,打从安陵容第一次进到寿康宫时,她便辨别出,这氤氲的药气来自两处,一处是太后素日吃的药,带着酸涩的苦味。一处是香炉中盈盈飘动的熏香,带着厚重的木质香味,其中夹杂着几味药材。
安陵容一直喜欢调香,与香料和香薰都有所研究,私下也曾悄悄做过功课,可于太后宫中弥散的这款熏香却并没什么头绪。
只是安陵容今日到来时,却觉得这药气似乎有些变化,换的竟是从前总在华妃身上闻到的熏香气味。
安陵容快步走进内殿,见太后倚坐在暖阁之中,挨着太后坐着的,正是皇上。
华妃依着规矩,端庄的坐在下首的圆凳上。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华妃竟有几分难得一见的乖巧顺从,只是见安陵容进来,眼神瞬间变得冷淡。
安陵容规规矩矩上前,盈盈的一福道,“臣妾安陵容,给皇上、太后、华妃娘娘请安。”
太后今日似乎并未受宝鹃的事影响,还未等皇上开口,便冲着安陵容摆手道,“快起来吧,你过来试试,哀家素日用的香太过冷僻了,皇上都劝哀家换个新鲜的,今日特让华妃带了些欢宜香过来,你来闻闻这香可好?”
安陵容心下一怔,面上却并未有变化。盈盈上前,靠近香炉上飘散着的丝缕青烟轻轻嗅闻了几下,微一阖目,浅笑道,“果然是好香,初闻清爽宜人,细闻还有淡淡的果香在后,香气既细腻又凝神。”说着,安陵容缓缓后退两步,颔首道,“听宫中的老人说,欢宜香是皇上找上好的调香师傅寻了几千种配方,最终调制而成的。从前臣妾只偶尔在华妃身侧闻到过,只觉香气宜人,如今有幸得以细品,才知道此香竟如此特别,实在难的。”
早在前世,安陵容便知道华妃宫中惯用的欢宜香是有着大量名贵香料调制而成,而之所以要大量的香料融合在其中,为的却是要遮住麝香的腥气。这欢宜香实在是皇帝牵制后宫的手腕。只是今日太后突然在宫中点上此香,又特意让她去品闻,到底用意如何,现下还不可知。
却听太后笑道,“安答应不止绣工了得,于香料也是懂得不少,皇帝前些日子还说,龙涎香闻得太久已经烦闷,哀家瞧着安答应的鼻子倒是灵的紧,不如让安答应给皇上也出出主意?”
皇帝听闻,只端着一盏茶细细拨弄着,笑而不语。
华妃却按捺不住,娇笑道,“安答应向来乖巧,说话又招人喜欢,若不是还有太后的差事在身上,臣妾真想约着安答应到臣妾宫里,品香谈天呢?”
安陵容赶忙笑道,“多谢华妃娘娘抬爱,臣妾人微福薄,臣妾素问这欢宜香是皇上特意为华妃娘娘您调制的,也独独许翊坤宫华妃娘娘您使用,今日若非得太后恩典,臣妾何德何能,怎能与华妃娘娘您共品此香呢。”说着,安陵容盈盈起身,不徐不疾的冲着华妃微微一福。
华妃的急切和安陵容的从容自是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
只是华妃沉浸于皇帝的宠爱之中,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冲着皇帝假意嗔怒道,“皇上,欢宜香的事情,可是您说给安妹妹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