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一动。询问公孙展:“凡人进了你的阵法,转眼就会迷失。为何这些山魈进去了,反而捕人是一逮一个准?”
公孙展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对惑心虫不甚了解。不过想来这种蛊虫是以活人气息为指引,青山云水赋说穿了还是个幻阵,对于依靠听觉、嗅觉和触觉等五感的人类有用。可是受到操控的山魈根本只追踪活人,不受阵法影响。”
她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这几人死了之后,山魈应该就会散去了,不会危害其他入阵者的性命。”
公孙展佩服道:“您真是仁善。”
把“仁善”这个词扣在她这妖女头上,不觉得很讽刺么?她微微一哂:“走吧……嗯,等等。”
浓雾之中,地煞谷那名大汉正在发力狂奔,冰凉的雾汽掠过皮肤,直似要沁进心里头去。这场雾遮天盖地,无论他怎么跑,似乎都找不到出口。
他停下来,正要感受一下风儿的流向,斜刺里突然闪出半人高的身影,朝他直扑了过来。
山魈?他一错步闪开这次攻击,然后举起斧头,毫不犹豫地将这怪物拦腰劈作了两半,血花乍现。他很喜欢这个颜色,因为视野当中只剩下纯白的、可恶的浓雾,若能添些不一样的颜色就好了。
倒地的山魈犹在吱吱乱叫,它的生命力比人类顽强,一时还死不掉;这汉子厌恶地伸脚,一下将它脑壳踩烂。
声响没了,他才松了口气,浓雾一分,又有东西扑出来。
他手上突然沁出冷汗,连握着的斧柄都觉得滑腻——这回,至少是两头山魈了,并且雾中影影绰绰,还不知道跟着多少同类!这些东西,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
半盏茶功夫以后。
这汉子气喘吁吁,且战且走,挥斧劈死了第七只山魈。
杀了这么多只,他也有些经验,知道不该在拼杀中耗费太多体能,并且也不能负伤,因此每次都力求精准地一刀剁头。
可是他每杀一头,心底就觉得更加绝望,因为前路还看不到头,而这雾中特么的还藏着多少头怪物?大概谁也不知道。
第八只扑上来了。他再度挥刀去劈,飕地一声。
山魈将头一矮。他这一击,竟然走空了。眼前怪物伸开长臂,一下击在他胸口上。
鬼狒狒虽然站起来还不到人腰部高,然而它的身体构造特殊,其上臂力量约为人类的五倍。这一下击打极是凶猛,大汉踉跄退出十几步,胸口剧痛,一时不能呼吸。
正在眼晕之际,后头浓雾中突然又扑上来一只山魈,伸口去咬他小腿。
大汉原本以刀拄地撑住身体,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反转刀柄斩出,一下将它身体都劈开来半边。
眼前腥风扑面,前头击伤他的山魈又已扑至。这一下他招式用老,再无抵挡之法。感觉到皮肤上传来怪物嘴里的热气,他只能闭目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不过想象中的撕扯并没有到来,反倒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是……血?
他犹豫地睁开眼,恰好看到山魈的尸体跌落在地,脑袋骨碌碌滚到了一边儿去。溅到他脸上的,就是怪物颈中的热血。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才看到救他一命的是方行舟,大喜之下正欲说话,却见到左侧居然是那妖女。她乘在豹形的异兽背上,正盯住他看。
他胸口再度怒气勃发,无暇多想:“妖女,纳命来!”迈开大步,正欲去取她性命,却听她不耐烦道:
“你这人烦不烦,想报仇还是想逃命?”
“能杀了你,赔上我这条贱命又何妨?”他咬牙扑出,但走至一半就被涂尽分身拦住,被两拳击在肋下,一时咳嗽不已。他先前和山魈苦斗已久,气力大减,身形也变得迟钝,这两拳就避不开。不过他最惊讶的还是:“方行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鼓动大家来报仇的是他,现在挡在宁小闲助纣为虐的也是他,这是什么神转折?大汉都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才抬头,就见对方掏出一只玉瓶,在他身上撒了两滴液体。他避之不及,怒道:“这是什么!”
涂尽分身没说话,倒是宁小闲好整以暇道:“我看你杀不了我,贱命却要先赔上了……你看看自己右腿再说。”
右腿?方才搏杀激烈一直不曾注意,经她这一提醒,右腿上立刻疼痛大增。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亡魂大冒:小腿上赫然有三道爪痕,至少深入肌肉寸余!是了,方才后头偷袭的山魈还是挠着了他的小腿,若非腿肌坚硬,恐怕这伤都能见骨。
可是又有什么用?这些怪物身上可是带着惑心虫的,他身上一见血,就已经被传染了!他不怕死,可是想到自己也会变得神智被蛊虫操控、口角流涎的可怕模样,还是不寒而栗。
他嚯地抬头瞪住宁小闲,眼里顿时有凶光闪烁。横竖是出不去了,能不能在惑心虫发作前将这女人杀了,给宗派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