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儿,炽儿……”
是谁在叫他?为什么这声音如此悲痛,如此绝望?
“炽儿,炽儿……”
是谁,到底是谁在叫他?
他站在原地,抬起双手,抱住头,揪着头发几乎要将头皮扯下,却丝毫不能减轻心中那清晰凛冽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心痛?
那声音变得更加空灵,更加悠远,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在整座森林缭绕不绝。每一片树叶,每一颗青草,都仿佛有了生命般,在朝他招手,不停的叫着“炽儿,炽儿”,每一声都如同一支利箭,生生插*入他的胸腔,没入他的心脏,旋转,拉扯,剧烈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去仔细思考那个人到底是谁,只能惊叫着,捂着耳朵死命朝前奔跑。
他要跑出去,他要跑出这座森林,他要远离这夺魂蚀骨的声音,他要逃出这让人崩溃的地狱!
身后的黑衣人步步紧逼,而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绝路。死吗?
难道他努力了一晚上,还是这个结果?
数十个黑衣人已追到他的身后。他们手中的刀剑,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闪着诡异的寒芒。
“炽儿……”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温和而清晰,带着一丝宠溺,万缕深情,直直荡进心底。
尽管山风凛冽,却吹不散这熟悉的声音。
这次,他听清楚了。
“父王!”朱高炽猛然回过头,可眼前除了那些手持刀剑,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的黑衣人,根本没有朱棣的脸。
可那声音,明明就近在咫尺。为什么,他不在?
“父王……”朱高炽喃喃开口,才发现,原来,那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心底发出。
朱棣,一直,住在他的心里。从未有一刻,曾离去。
朱高炽扬起唇角,笑了。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在……我可以什么都不怕。
即使是刀山火海,即使是龙潭虎穴,即使是万丈深渊,即使是阿鼻地狱,我也知道,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转过身,看着脚下深不见底,鬼哭狼嚎的绝渊,朱高炽闭上眼睛。
山风凌厉,怒吼着席卷而来。漆黑的山谷,如同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
朱高炽唇角再次勾起笑容,抬手抚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装着朱棣,所有的恐惧,害怕,疲惫,绝望都已不复见。
双臂展开,迎风而跃。身体急速下坠,耳边风声鹤唳。疾风撕裂肌肤,山石贯穿筋骨。疼痛弥漫,绵延四肢;鲜血飞溅,侵入百骸。意识消失,可疼痛却在蔓延。
头部像是要裂开,骨头像是被敲碎,动一动手指,那痛也足以毁天灭地。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如同坠入一个缥缈的虚幻之境,脚踩不到底,手摸不到物,心感不到暖,眼看不到的光。
“不!”朱高炽惊惶的叫着,不顾身体的疼痛,拔足狂奔,每跑一步,那疼痛变掠走他一分呼吸,到最后只能任自己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坠落,永无止尽的坠落……
“不,不,不……”朱高炽摇着头,冷汗浸湿了衣衫,双手胡乱挥舞,却抓了一把空气,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是漂浮在外太空的一粒尘埃,再找不到回去的路,再见不到心中的人。
心中的人,对,心中的人!
朱高炽伸手揪紧自己胸前的衣襟,无助的啜泣出声:“父王,父王……救我,救我……父王……”
奇迹般的,朱高炽竟然感觉脚下踩到了地面,眼前的黑暗也一点点开始散开。有微弱的光线从远处缓缓而来,抚摸他的肌肤,亲吻他的眼睫。他忍不住舒服的眯起眼睛,感受那久违的温暖,连身上的伤痛都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
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由远及近朝自己走来。微风,掠过他的发梢,带来属于他特有的气息。
“父王,父王!”朱高炽兴奋的奔跑过去,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让那身影变得越来越淡。
“不,不!父王,别离开炽儿,带炽儿走,带炽儿一起回去!父王,父王……”在黑暗中的恐惧让朱高炽奋不顾身的追上去,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个越来越淡的身影。风从指尖儿掠过,反射性的收拢,却发现什么都没抓到。
“父王!”朱高炽大叫一声,从冗长的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