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一枚小小芯片,竟让毫无关系的他人,掌握了自己的健康状况?天知道他们还能利用那枚芯片做什么?下一步莫非是控制他的大脑,代替他的意志发出指令?
「每位F基金会的雇员,都是基金会重要的人才,也是资产。」康厄安以安抚的口吻说道:「芯片主要目的是在掌握行踪,只是顺便纪录各位的每日心跳、血压与体温变化,都是些基本数据而已。」
「什么?没有办法纪录林杯一天硬几次?硬多久喔?啧啧,还真是个两光的芯片呢!」夏寰反讽地看着汤清文说:「不过看是谁设计的,就一点也不意外这芯片这么两光了。」
「教授设计的才不——」
「小哈。」汤清文再度对少年摇摇头,态度就像是训斥不听话的狗儿般。「非常抱歉,芯片容量有限,纪录琐碎又毫无意义的身体变化,太过浪费。站在基金会的立场,与其纪录您的勃起,将容量运用在您的对话纪录上,更有效率与意义。」
「……对话纪录?意思是这芯片不止纪录我们的行踪,还具有窃听功能?」英治心想这根本不是放一块芯片到体内,而是放入一台计算机了吧!
「欸。」颔首,汤清文耸肩说:「很遗憾的是目前压缩音声资料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克服不了它占用太多数据量的缺点,所以芯片自体的数据保存以一日为限。还有传输的时候,太过嘈杂的环境与某些特定建材的屋子里,可能产生传输不良的状况。我的芯片设计再精良,碰上卫星讯号的极限,也只能认输。除非哪天我可以将自己设计卫星,并发射上太空。」
「噢,这么说,我实在太开心了,幸好这他骂的芯片并不是万能的——」夏寰咧嘴。「你以为我会这么讲吗?我又不是姓耗名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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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辛苦地在我们身上装芯片,却又爽快地透露这芯片的缺点,好像有点不合情理吧?」锐利地一瞥,英治跟着补充道:「等我们掉以轻心,以为自己进入了安全地带,你们就可以毫无防备地追踪、窃听?」
汤清文眼睛眨都没眨,回瞅着英治,直言:「就算你猜对了,我也不可能回答你说:『是的,这就是我的计划。』。而且——你完全猜错了,欧阳医师。我根本没有必要让你们掉以轻心,因为……你们早已经是F基金会的瓮中之鳖了。」
这摆明了吃定他们两人,手上没有能够和基金会对抗的筹码,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厚,横着走的螃蟹都没有你横,气焰很嚣张嘛。看样子你们这基金会,不止是马脚,根本是整张马脸都露馅了嘛。反正我们是被抓到的龟孙子,只能任凭你们宰割就对了。」夏寰盘起手,哈哈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听在不熟的人耳中,可能会觉得夏寰是在强颜欢笑,或只是死鸭子嘴硬,口头不服输的狂吠败犬罢了。
可是比谁都了解夏寰那身铜墙铁壁都敌不过的皮有多厚,不拿个强力炸弹根本炸不碎的狂妄自信,英治晓得夏寰是真心觉得眼前的「困境」非常有趣,能够和F基金会这种控制狂作风的组织周旋,是一种难得的刺激与享受,百分百地乐在其中。
「吶,每个来到这作岛上的家伙,真的都乖乖地让你们钉上那个什么鬼芯片吗?拒绝的话,你们是不是会将他双手反绑在背,踹进海喂鲨鱼。」
夏寰嬉皮笑脸地揶揄着,还一拍自己额头说:「噢,我搞错了,那是中古世纪的海盗作风。现在你们肯定比那时代文明进步多了……是不是改用电动屠宰刀,切碎之后再喂食比较卫生?切割人体,刚好是你的专门嘛。」
尴尬的气氛早已经弥漫到中毒也不奇怪的程度,有趣的是一旦打破了客套话的屏蔽,人与人的沟通更到骨到肉。
「如果有人肉贩卖市场,你说我以切割人体为业,还有一点道理,可惜现状并非如此,我很抱歉让你感到失望,可是我的专门没有你说的那么炫,我只是个很普通生物科学的研究者而已。」
「麦安捏客气,我可是很期待到大海里面和鲨鱼一起游泳,看是鲨鱼的牙齿硬,还是林杯的命比较硬。」
「不妨请康先生帮忙实现你的愿望吧?譬如,在你们回程的直升机上,经过地中海上空时将你丢下去,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
「啧啧,这怎么行!被连续杀人犯丢下海,才够具备话题性啊!」
汤清文摇摇头,竖起白旗说道:「我认输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这场唇枪舌战,你获得完全胜利,就让我们到此为止吧。」
基本上和夏寰进行诡辩论战的人,很少有人能认清楚「退场」时机。能在第一次见面就果断分析出撤退时间点,汤清文应该算是头一个吧?——当然,英治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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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这个字眼让人感觉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英治交谈没多久,便意识到自己快被夏寰牵着鼻子走,于是瞬间抛开了对抗心,千钧一发间摆脱鱼饵的诱惑,成为了让夏寰抱憾的那一尾「溜走的鱼儿」。
在那时候看,英治的抉择是睿智的。然而事过境迁这么多年,英治察觉到一个年轻气盛的自己,看不出的命运陷阱题。
假使他就像多数人那样,一无所知地吃下钓饵,轻易地被夏寰钓到,吵到口干舌燥,最后不敌夏寰的歪理认输,变成被广大被钓上的鱼儿之一的话,他们还会有「后续」吗?
比较大的可能是一旦征服成功,就会失去兴趣的夏寰,已经早早把目标转移到下一个值得征服的人事物。不用说是和英治发展为情人关系,连友谊会不会建立都得打个大问号。
反观英治这边,可能再也不会去北海岸,可能不再以飚车为享乐,生命中不再和黑道份子有重迭的区域,不会有人因为替自己挡子弹而丧生,不会……有太多的事将「不会」发生。
彷佛命运之神,拿他的人生赌注在一个很大的玩笑上面。
究竟是要输得不像自己,还是要坚持赢得一个自己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赢得的「奖赏」?
说夏寰是「奖赏」也太褒奖他了,英治觉得用「诅咒」两字来得更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