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别去电视机边张贴记满信息的纸,莉莉丝走前还不忘调侃一句:“字写得不错。”
“照顾阅读困难的人。”左弦轻飘飘道。
木慈正在搅拌胶水,乳白色的胶水翻搅起来有些沉重,他在纸张上一抹,几乎将整张白纸都浸透了。
“不用擦这么多。”左弦转过头来,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以前都没贴过海报的吗?”
“贴过啊,不过海边这么潮湿,我想着要擦多一点,不然掉了就很尴尬了。”木慈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薄薄地涂一层的。”
左弦揶揄他:“薄薄地涂一层,就像你开车加快了一点点吗?”
现在木慈已经知道他们是在调侃自己开车的速度太快了,可仍然有些不甘心地愤愤道:“我真的只是加快了一点,你不觉得你们太大惊小怪了吗?”
这个问题争论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左弦失笑起来,看着木慈小心翼翼地往下一张纸上蹭一点点胶水。
木慈又很快说道:“莉莉丝虽然只是第二站,但是她真的很厉害啊。”
“很厉害?”左弦问道。
木慈挠了挠头:“是啊,你不觉得吗?这都是我的第七站了,我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已经找到答案了。”
这让左弦很长久地凝视着木慈,直到对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这些感觉,我也经历过。”左弦轻描淡写地说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拿着斧头的巨人怪物,被拼凑在一起的蛇人,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圆楼,随机生成的盲盒,丧尸……乃至我们自己,这些怪物的背后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憎恨、对立、固守成规、异变、怪异的皮囊下裹藏的是我们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暴力跟恶意。”
“就连这座小岛也不例外,人类迫切活下去的渴望,在自然面前是毫无意义的,死亡,新生,这本质就是一个循环。”左弦淡淡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于职业原因才做出这样的分析,可是我是为了征服自己的恐惧,我想要在死亡到来之前,延续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是多一分,多一秒,于是我用这些本质去概括怪物们,好让我变得好受点。”
如果说恐怖小说是作者从幻想里抓取出人们厌恶的形态,比如说无数的圆孔,眼睛,密密麻麻的节肢,腐烂青白的肌肤等等,再佐以最真实的恐惧、威胁,悄悄摧毁人们的安全感,让他们在大半夜脊背发凉,担惊受怕,暂且脱离开恐怖的世界,感受着惊恐跟满足在体内互相交融的滋味。
那么真正处于杀戮当中的左弦,只能把这些未知的怪物,统统归纳到负面情绪当中去,它们跟雨天夜里的杀人犯没什么差别,它们的行动同样有所规律,它们所渴望的不过是死亡跟鲜血。
只有给这些怪物找一个核心,左弦才能保证自己不迷失。
无论形体如何膨胀,模样如何扭曲,是怎样的不讲道理,彻底打破常规,让人几乎发疯,只要把这些东西约束在自己所能理解的词汇当中,它们也就显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它们就从未知,变成了已知。
让左弦被撕扯到近乎破碎的灵魂,得到一个喘息的空间。
莉莉丝并非像外表那么从容淡定,她已经开始害怕这不祥的世界,因此她迫切地寻求认知,试图沟通,将这座可怕的小岛化为言语能够概括的威胁。
木慈怪异地看了一眼左弦:“你们聪明人想得真多。”
“哈。”左弦摇摇头笑起来。
本来以为一天一换世界已经够糟的,哪知道在渡过平平无奇的三天后,三人很快发现了更糟的情况,那就是第八天的世界并没有更换过来。
按照正常的更换,今天他们应该是在更接近现实的潮世界,可是窗外白色塑料布包裹的尸体没有出现在大树底下。
他们……还在汐世界当中。
“怎么会这样!”被打乱的规律让莉莉丝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她在昨晚上就离开了,这个早晨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眉头紧锁,“世界没有变换过来?!”
“确实,我看见了。”左弦平静地说道,他甚至拿了个望远镜打量着远处看上去即将喷发的火山,昨天它就已经保持着那个模样了,“如果不是小岛故意限制,那我想,另一波人找到了一些办法留在了潮世界里。”
莉莉丝的脸色煞白,她凝视着远处的火山,对这一切充满了不安:“怎么会这样,你们觉得火山能撑过今天吗?”她几乎是不抱希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