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南司州三郡的顾恺之、朱绰和朱龄石、朱超石父子三人。
陈望继续吩咐道:“长康,祖明,在进城时我就对你们说过,你们主要是盯紧襄阳。”
说着,陈望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实话对你们说了吧,如果桓玄将来一旦篡位登基,我已安排人马从浙东征讨建康,而荆、雍二州是龙亢桓氏老巢,你们此刻就等我一声号令,先夺襄阳,再取江陵,断了桓玄归路,配合浙东讨逆大军。”
顾恺之、朱绰如梦方醒,原来如此啊,桓玄想干什么,和前辈司马昭一样,路人皆知了。
车骑将军这盘棋一般人是看不了这么远的。
四个人赶忙躬身一揖道:“谨遵车骑将军之命。”
顾恺之接着道:“回去我就派遣数百精锐之士潜入襄阳,待一起事,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嗯,正是如此。”陈望手抚短髯,颔首道。
朱超石躬身施礼道:“末将愿率人潜入襄阳,请振武将军下令!”
顾恺之微笑着摆手道:“我们回鲁阳关再定。”
然后向陈望躬身施礼道:“车骑将军如没有其他吩咐,我等现在就回鲁阳关筹措。”
陈望摆手道:“长康,南面就拜托你和祖明了,一切慎重行事,加紧训练军兵,补给粮草。”
“末将遵命!”顾恺之和朱绰等人一起起身,躬身领命,拜别了陈望、陈安,转身也出了大堂。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望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长出了一口气。
陈安在旁关切地问道:“欣之,你长途跋涉,又开了两个多时辰的会,还是歇息一下吧。”
“我身体尚可,叔父不必挂怀,”陈望转头看向陈安,岁月不饶人啊,陈安虽然精神头不错,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于是温言道:“叔父多年治理司州,夙夜匪懈,劳苦功高,待我平定关中,您也该回谯郡歇息了。”
堂上没有了人,陈安仿佛苍老了许多,眼皮下垂,精神有些萎靡,手抚白髯,叹息道:“唉……是啊,虽然自感身体强健,但坐久了也容易瞌睡,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陈望看着这位父亲从军时他就追随在身边的老将,为了自己,更是操碎了心,几十年舍生忘死,任劳任怨,哪里需要去哪里,不禁黯然神伤,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安度好晚年,尽享荣华富贵。
“叔父,您先歇息一下吧,待我打败羌秦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向您请教。”陈望躬身施礼道。
陈安站起身来,看了看陈望,缓缓道:“欣之,姚兴登基已近十载,关中人心安定,齐难也是将才,你可要谨慎。”
“是,叔父放心,我们现在粮草充裕,此次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打法,争取拿下关中,以绝后患。”说着,陈望也站起身来陪着陈安向大堂外走去。
陈安摆手道:“不必送了,你刚来洛阳,还有许多事要做,快去忙吧。”
于是陈望在大堂台阶处停下,躬身施礼,目送着陈安出了大门。
回到座榻中坐下,铺好麻纸,准备提笔给拓跋珪写信,刚写了两行,忽然有骁骑营亲兵上堂来禀报:“车骑将军,魏国使臣到了。”
“哦?是谁!”陈望一愣,自己刚来洛阳,拓跋珪就派人来了。
骁骑营亲兵回答道:“叫做拓跋仪。”
“嗯,请他进来。”陈望放下笔,吩咐道。
然后回想着当年初到大青山下的贺兰部见过,拓跋珪的堂弟,那时候他还是个鲜卑青葱少年,这些年来没少听到他的传闻。
跟随拓跋珪北击柔然、高车,西灭铁弗匈奴,打了许多漂亮仗,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后来他独立率军平定了整个河东(今山西省全境),再向东攻克了河北第一重镇邺城,然后又南下大败慕容德于滑台,不得已慕容德才跑到了青州。
可谓是战功显赫,为魏国立下汗马功劳。
正闭着眼思忖着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的那个小涉珪的魏国,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
于是睁开眼睛,一个巨大身影遮住了从堂外射进来的光线。
只见来人声如洪钟,瓮声瓮气地道:“魏国使臣拓跋仪,参见广陵公!”
“哦,哈……拓跋仪,请坐。”陈望打了个哈欠,做了个请的手势,缓缓道。
连日来的行军,进洛阳后又主持了军事会议,刚才一闭眼,陈望开始感觉人困马乏,倦意上涌。
他定睛看向拓跋仪,已经褪去了十八年前的少年模样,他身穿白色羊皮大氅,身材魁梧,剑眉星目,鼻直口方,络腮黑髯修剪的整整齐齐,显得雄姿英发。
拓跋仪在座榻中坐下后,也打量了一番陈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拓跋珪、长孙肥、安同、叔孙建等人视为偶像的大晋广陵公,已到中年,郁郁寡欢,神色低迷,满脸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
唇角微挑,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