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历阳郡。
春回大地,柳枝萌芽,江风徐徐,燕雀纷飞。
去年夏季淮北及寿春军民南撤,历阳郡涌进来二十多万军民,交通开始变得拥挤不堪。
一队全副武装,头盔上插着白色翎羽的晋军骑兵从北城门奔驰而来,清脆地马蹄声盖过了大街上的嘈杂喧闹声音。
百姓们纷纷向两旁躲闪,领头的晋军都尉全身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在马上挥舞着马鞭啪啪作响,大喊道:“紧急军情,赶紧让路!”
一名五六岁,衣衫褴褛的男童被向后躲避的人群挤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晋军骑兵已经到了眼前,再欲勒马已然不及,庞然大物离男童不足两尺,大街两侧行人发出了尖叫惊呼地声音。
铁蹄踏后将是一滩模糊血肉,眼看一场惨剧即将上演。
忽然,人群中窜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跳到晋军都尉大棕马和男童之间,一侧身,铁塔般的身躯像一堵墙一般撞向了大棕马的马头下方颈部。
只见大棕马“吸溜溜”地一声长嘶,前蹄抬到了半空,身体重重地侧摔在地,把晋军都尉从马上甩出了两丈多远,头上的头盔滚落出老远,发出“咣咣铛铛”的声响。
一个年轻妇人从大街旁跑出,赶忙从地上抱起男童,感觉惹上麻烦了,也不敢道谢,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后面的晋军骑兵勒住马匹,纷纷下马,有的过去扶都尉,有的过去拉起大棕马,剩下的人把大汉围了起来。
都尉站起身来,连惊带怒,涨红了脸,一瘸一拐地走到壮汉身边,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就抽了下去。
然而壮汉毫不畏惧,不慌不忙,抬手将马鞭抓在手里轻轻一扯,马鞭从都尉手里转到了他的手里。
壮汉粗着嗓门拱手道:“将军请恕罪,人命关天,在下也是一时心急,请将军明鉴。”
虽然长相线条有点粗,头发脏乱,满脸虬髯的壮汉说话还是不同于寻常百姓,竟然有些体制内的口吻。
“刁民大胆,阻我去路,耽误重大军情,来人,就地正法!”晋军都尉环顾军兵,下令道。
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求情,七嘴八舌地道:
“此人也是为了救人,并非有意阻拦将军。”
“还望将军开恩,饶过他吧。”
“要不将军就用鞭责打一番罢了。”
……
晋军都尉一看这么多人替壮汉说话,压了压怒火,改口下令道:“给我狠狠地抽打!”
十几名晋军士兵提着马鞭围起了壮汉,一起扬鞭就要下手。
只听得有人高声道:“住手!”
声音仍有些稚嫩,但大家清晰地能听见。
晋军都尉和众军兵转头望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身材适中,剑眉细目,头戴小冠,身穿淡青色长袍,另一人牵着两匹马,一身灰衣,头戴帻巾,面色黝黑,粗眉小眼,八字胡。
一看二人就是主仆,前面是个少年公子哥,普通士子、百姓都是头戴帻巾束发,只有贵族才能戴冠束发。
少年微笑着走到大街中间,拱手道:“这位将军,我方才看见此公并非有意冲撞,事出紧急,为救孩童而为之,还望将军饶恕,您有紧急军情,不要耽搁,公务要紧啊。”
晋军都尉勃然大怒,此人话语中还隐隐带着说教的意味,他伸手指着少年的鼻子吼道:“你不知我们是什么军种吗?阻拦我们,按军法可就地格杀!你是不是活够了?”
“在下看见了,将军乃是羽檄斥候部队,但您为这点小事儿继续耽搁下去,不怕上司责怪吗?将军大人大量,还请快些前去郡衙吧。”少年不温不火,语速平静地劝道。